穿過三條街,拐過七個巷口。
林穗穗的腳步,最終停在了一條堆滿雜物的死胡同里。
這里是城西的貧民區(q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和腐朽的氣味。
身后,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也跟著停在了巷口。
林穗穗緩緩轉(zhuǎn)過身。
只見巷口的光影里,站著一個身形纖細的少年。
正是剛才在茶樓里假扮小二的那個家伙。
此刻,他已經(jīng)換下了一身店小二的衣服。
穿著一身方便活動的灰色短打,臉上還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笑意。
“跟了我這么久,不累嗎?”林穗穗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喜怒。
“嘿嘿,兄臺好身法,小弟我追得可是有點喘。”那少年嬉皮笑臉地拱了拱手。
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活動著自己剛剛被錯開的手腕。
顯然,他已經(jīng)自己把脫臼的骨頭給接了回去。
“你是誰?”林穗穗問道,手已經(jīng)按在了劍柄上。
“萍水相逢,何必問姓名。”那少年眨了眨眼,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透著一股機靈狡黠。
“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講究個先來后到。鐵掌門那塊肥肉,被兄臺你一口吞了,小弟我連口湯都沒喝上。你總得……分我一根骨頭吧?”
“同行?”林穗穗立刻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是個和她一樣,專干“撿漏”勾當?shù)慕盎恼摺?/p>
“不敢當,跟兄臺比,我還差得遠。”那少年笑道。
“我叫顧小九。兄臺怎么稱呼?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交個朋友?”
“我沒有和藏頭露尾的人交朋友的習慣。”林穗穗冷冷地回應。
“哎,別這么說嘛。”顧小九攤了攤手。
“我這也是沒辦法,誰知道兄臺的脾氣怎么樣?萬一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我這小身板可不夠你一劍砍的。”
話音未落,顧小九手腕一抖。
三枚黑色的鐵蒺藜,成品字形,帶著破空聲,直射林穗穗的面門、胸口和下盤。
出手又快又狠,根本沒有半點預兆!
林穗穗早有防備,腳下《隨風身法》一錯。
身體如同鬼魅般向左平移了三尺,輕松躲過。
“叮叮叮!”
三枚鐵蒺藜打在墻上,濺起一串火星。
“身法不錯!”顧小九贊了一聲,腳下猛地一踏,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欺身而上。
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直刺林穗穗的心口。
林穗穗不退反進,左手捏成拳印,右手并指如劍。
她沒有拔劍。
對付這種江湖混子,還用不著她的《新·清風劍法》。
面對刺來的匕首,林穗穗不閃不避。
右手的劍指后發(fā)先至,精準無比地點在了顧小九持匕首的手腕上。
正是《判官筆錄》里的點穴截脈手法!
顧小九只感覺手腕一麻,半邊身子都有些不聽使喚,匕首差點脫手。
他心中大駭,沒想到這少年年紀輕輕,指力如此驚人!
顧小九當機立斷,放棄進攻,借著前沖的力道,一個矮身翻滾。
同時從腰間摸出一把粉末,朝著林穗穗的面門揚了過去。
是石灰粉!
這種下三濫的招數(shù),他用得是爐火純青。
林穗穗?yún)s像是早就料到了他有這一手。
在那粉末揚起的前一刻,已經(jīng)屏住了呼吸,同時左拳轟出。
《伏虎拳》!
拳風剛猛,雖然只是基礎拳法融合而來,但配合林穗穗如今的內(nèi)力,威力已然不俗。
顧小九的石灰粉還沒完全散開,就被狂暴的拳風吹得倒卷而回,糊了自己一臉。
“咳咳咳!我的眼睛!”
顧小九頓時手忙腳亂,什么都看不見了。
高手過招,一瞬間的失誤就足以致命。
林穗穗抓住這個機會,一個箭步上前,身影如同附骨之疽,瞬間貼近了顧小九。
她沒有下殺手,而是右手再次探出,快如閃電,一把扣住了顧小九的咽喉。
冰冷的觸感,讓顧小九渾身一僵,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你輸了。”林穗穗的聲音,在顧小九耳邊響起。
顧小九咳了半天,才把臉上的石灰粉弄掉一些。
他睜著通紅的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普通面孔,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懼的表情。
顧小九能感覺到,掐著自己脖子的那只手,穩(wěn)定而有力。
只要對方稍微一用力,自己的小命就得交代在這里。
“大……大哥!好漢!大俠!饒命啊!”
顧小九瞬間變臉,剛才那股狠勁和狡黠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諂媚和討好。
“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手傷和氣!”
林穗穗被他這180度的大轉(zhuǎn)彎給弄得愣了一下。
這家伙,還真是個能屈能伸的妙人。
“說,你到底是什么人?跟著我有什么目的?”林穗穗手上加了點力氣。
“疼疼疼!”顧小九連忙叫喚。
“我說,我全說!我就是個賺點辛苦錢的,靠著在死人堆里刨食為生。這次聽說鐵掌門沒了,就想去看看有沒有什么油水。結(jié)果密室被人捷足先登,我好奇啊,就想看看是哪路神仙搶了我的飯碗。”
他的解釋,和林穗穗的猜測基本一致。
“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顧小九舉起沒被掐住的那只手,信誓旦旦。
“我發(fā)誓!我要是還有別的壞心思,就讓我出門被馬車撞死,喝水被活活噎死!”
林穗穗看著他那副賭咒發(fā)誓的樣子,掐著他脖子的手,稍微松了松。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厲害,為什么還要追上來?”
“我這不是……不甘心嘛。”顧小九苦著臉說。
“我看大哥你年紀也不大,想著能不能把你唬住,讓你分我一點好處。誰知道您真人不露相,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
這家伙,嘴巴跟抹了蜜一樣。
林穗穗心中念頭急轉(zhuǎn),一個新人,初來乍到,對云陽城人生地不熟。
這個顧小九,看起來是個地頭蛇,消息靈通,路子野。
或許……可以利用一下。
“我可以不殺你。”林穗穗緩緩開口。
“謝謝大俠!大俠你真是大善人!”顧小九立刻順桿爬。
“但是,你得替我辦件事。”
“您說!上刀山下火海,我顧小九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人!”
“我要一份出城的路引,越快越好。”林穗穗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顧小九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路引?這個……現(xiàn)在城里查得嚴,不好辦啊。鐵無忌那家伙,油鹽不進的。”
“你辦不到?”林穗穗的手又緊了緊。
“能辦!能辦!”顧小九連忙道。
“就是得多花點錢打點。不過大哥你放心,最遲明天晚上,我保證給你弄到手!”
林穗穗這才松開了手。
顧小九如蒙大赦,捂著脖子猛烈地咳嗽起來。
他看著林穗穗,眼神里除了畏懼,又多了幾分好奇。
“大哥,我能問一句嗎?鐵掌門那三本秘籍,你打算怎么處理?那玩意兒,可是燙手的山芋啊。”
“這不關(guān)你的事。”
“是是是。”顧小九點頭哈腰,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
“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現(xiàn)在城里,盯著鐵掌門這塊肉的,可不止六扇門和我。黑風寨,也派人來了。而且,真正殺了鐵掌門滿門的那個‘兇手’,好像在現(xiàn)場遺落了什么東西。”
林穗穗心中一動:“什么東西?”
顧小九湊得更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有個受了重傷的鐵掌門弟子,在死前,爬到了城東的回春堂藥鋪門口,把一樣東西,塞給了藥鋪老板的女兒蘇清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