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
姑蘇城外,運河之上。
原本平靜的河面,忽然毫無征兆地,被一層薄薄的霧氣所籠罩。
霧氣越來越濃,很快便將方圓數里的水域,都變成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白茫茫。
河岸邊,幾個負責巡夜的官差,正圍著一堆篝火取暖。
“見鬼了,這好端端的,怎么起這么大的霧?”一個年輕的官差搓了搓手,往火堆旁湊了湊。
“誰知道呢,這天氣邪乎得很。”另一個年長的官差打了個哈欠,滿不在乎地說道。
“管他呢,反正也沒咱們什么事,安生待到天亮,回去交差睡覺。”
話音剛落。
“轟隆——!”
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猛地從他們身后的霧氣深處傳來!
整個地面,都跟著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篝火的火焰,被一股無形的勁風,壓得猛地一矮!
“怎……怎么回事?!”
“打雷了?”
幾個官差嚇得一個激靈,猛地站起身,一臉驚恐地望向那片濃霧。
“不對!不是打雷!”年長的官差臉色煞白,指著霧氣深處,聲音都在發抖。
“你……你們看!那是什么?!”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那濃得化不開的白霧,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巨手,猛地向兩側撕開!
一艘龐大到超乎想象的黑色樓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野之中!
那樓船通體漆黑,高達九層,船身之上,雕刻著繁復而古老的云紋。
船頭,一桿繡著金色“玄”字的大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嚴。
龐大的船身,遮蔽了月光,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陰影,將下方的姑蘇城,都籠罩了進去。
城墻上,負責守夜的士兵,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魂飛魄散。
“敵……敵襲!!”
“那是什么怪物?!”
凄厲的警鐘聲,瞬間響徹了整個姑蘇城!
無數正在睡夢中的百姓,被驚醒,驚慌失措地跑出家門,抬頭望向城外那座如同山岳般的空中樓船,一個個臉上寫滿了恐懼和駭然。
王家莊園內。
守衛們此刻也看到了那艘樓船的真面目。
“是天玄宗!”
“是天玄宗的樓船!他們怎么會來這里?!”
一名噬魂殿的小頭目,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作為魔宗的外圍勢力,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天玄宗”這三個字,代表著什么。
那是一個盤踞在東海深處,傳承了上千年,連他們教主都忌憚不已的隱世巨擘!
他們不是已經避世百年了嗎?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難道……
那小頭目的腦海中,猛地閃過一個粉雕玉琢、卻讓他們損失慘重的小小身影。
是為了那個少宗主?!
他們竟然為了一個孩子,如此大動干戈?!
就在所有人為之震驚,為之恐懼的時候。
樓船之上,一道冰冷、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
“天玄宗辦事,無關人等,退散。”
話音落下。
“嗡——!”
數百聲清越的劍鳴,驟然響起!
只見樓船的甲板上,三百名身穿統一制式黑衣,面容冷峻的天玄宗弟子,齊齊踏前一步。
他們每個人的背后,都背著一柄古樸的長劍。
此刻,三百柄長劍,同時出鞘!
沖天的劍氣,匯聚成一股銀色的洪流,直沖云霄,將天上的烏云都攪得粉碎!
整個姑蘇城,都被這股恐怖的劍勢所籠罩。
城內所有的江湖人士,無論是一流高手,還是不入流的混混。
此刻都感覺自己的佩劍,在不受控制地嗡嗡作響。
“這……這是何等威勢!”
“天玄宗……竟恐怖如斯!”
無數人抬頭仰望著那片劍光組成的星河,心中只剩下無盡的震撼和敬畏。
樓船的船頭。
夜辰負手而立,黑色的宗主長袍,在夜風中微微拂動。
他的目光落在了城南那座燈火通明的王家莊園上。
他的身后,玄天一、玄明等三位宗師境的太上長老,神情肅穆,嚴陣以待。
“宗主,是否現在就開始攻擊?”玄明長老上前一步,低聲問道。
“不急。”夜辰緩緩搖頭,聲音依舊清冷。
“先封鎖,后試探。把他們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來。”
他的目的,不是摧毀王家莊園。
而是為一個人,創造機會。
穗穗……
你那邊,應該也準備好了吧。
夜辰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擔憂。
他緩緩抬起手。
“攻。”
一個冰冷的字眼,從他口中吐出。
三百名弟子,紛紛施展輕功,瞬間將不遠處的王家莊園團團圍住。
“快!所有人,來前門集合!”
莊園內,噬魂殿的負責人,聲嘶力竭地咆哮著。
所有的守衛都亂成了一團。
整個莊園的防御力量,在這一刻,被死死地牽制在了正面!
沒有人注意到。
樓船船頭的那道黑色身影,已經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姑蘇城,南城門附近,一條僻靜的胡同里。
“爺爺,外面好吵呀,是不是娘親他們開始打壞人了?”
夜念舟趴在夜玄天的背上,小腦袋從爺爺的肩膀上探出來,好奇地望著城墻的方向。
那里,劍光沖天,將半個夜空都映照得亮如白晝。
小家伙的眼睛里,沒有絲毫害怕,反而充滿了興奮和期待,就好像在看一場盛大的煙花表演。
“是啊,你娘親和你爹爹,可比爺爺想象的,要厲害多了。”
“那我們什么時候去給娘親加油呀?”夜念舟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兩條小短腿在空中晃來晃去。
“不急,看熱鬧,得找個最好的位置。”夜玄天笑了笑,拍了拍孫子的小屁股,示意他安分點。
他帶著這支“奇葩小隊”出來,可不是真的來打架的。
他的主要目的,是讓自己的寶貝孫子看個開心。
順便,在最關鍵的時候,出手幫林穗穗他們一把,活捉那個“大人物”。
至于正面戰場?
有夜辰和他帶的那三百精銳在,根本用不著他操心。
夜玄天一手提溜著被捆成粽子,還被他點了啞穴,只能發出“嗚嗚”聲的弟弟夜玄墨。
另一只手,則輕輕地搭在了身旁那個白衣男子的肩膀上。
“玄塵師弟,感覺如何?三十年沒出來,還適應嗎?”
玄塵靜靜地看著城外那片劍光,沒有說話。
三十年了。
外面的世界,似乎變了,又似乎……什么都沒變。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的身邊,多了一個會對著他笑,會給他塞桂花糕的小不點。
夜玄天見他不答,也不在意。
他這個師弟,就是這么個悶葫蘆性子。
他正準備找個視野開闊的屋頂,先“安營扎寨”,好好欣賞一下兒子兒媳的表演。
忽然。
被他提在手里的夜玄墨,身體猛地一震!
“嗚!嗚嗚!”
他開始劇烈地掙扎起來,那雙被瘋狂和暴虐充斥的眸子,死死地盯著胡同口的方向,喉嚨里發出一陣陣野獸般的低吼。
夜玄天眉頭一皺。
怎么回事?
他順著夜玄墨的視線看去。
只見胡同口的陰影里,不知何時,多出了七八道黑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