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拳門的人都懵了。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伴,一個平日里生龍活虎的壯漢。
突然就跟得了失心瘋一樣,涕淚橫流,噴嚏打得驚天動地,連腰都直不起來。
“怎么回事?老三,你小子怎么了?”
“中邪了不成?”
幾個弟子圍了上去,一臉的莫名其妙。
神拳門門主,一個太陽穴高高鼓起,滿臉橫肉的中年人,臉色陰沉地走了過來。
他叫熊霸,在洛陽城西這一畝三分地上,也算是一號人物。
今天他帶著弟子們招搖過市,本是為了給即將開始的武林大比造勢,沒想到出了這么一樁怪事。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被老酒鬼護在懷里,只露出一雙烏溜溜大眼睛的小不點身上。
剛才,他好像看到,就是這個小不點,對著老三的臉揚了一下手。
“老東西,是你搞的鬼?”熊霸的聲音,如同洪鐘,震得周圍人耳朵嗡嗡作響。
林嘯云依舊一副醉醺醺的模樣,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熊門主,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一個糟老頭子,能有什么本事?”
他認識熊霸。
一個外家功夫練得不錯,堪堪達到二流門檻的家伙。
在真正的強者眼里,跟螻蟻沒什么區別。
熊霸冷哼一聲,顯然不信。
他指著林念舟,厲聲喝道:“剛才我親眼看到,是你懷里這個小崽子動的手!老東西,今天你要是不給個說法,就別想走出這條街!”
他話音剛落,身后的幾個弟子,便“嘩啦”一聲圍了上來,一個個摩拳擦掌,面露不善。
周圍的百姓嚇得紛紛后退,遠遠地圍觀,生怕被殃及池魚。
林念舟緊張地攥緊了三叔爺爺的衣服。
他沒想到,自己只是小試牛刀,就惹來了這么大的麻煩。
他心里有點害怕,但更多的是興奮。
他悄悄地從懷里,又摸出了一個紙包。
這次里面裝的,是“鉆骨癢”的粉末。
他準備等會兒找機會,再給那個最兇的胖子來一下。
“說法?”林嘯云笑了,笑聲沙啞。
“我這孫兒,天生體弱,見不得臟東西。你這徒弟,滿身臭汗,熏到他了,他打個噴嚏,有什么問題嗎?”
“你放屁!”熊霸勃然大怒,“你當我熊霸是三歲小孩不成!來人,給我把這老東西和小崽子都拿下!”
兩個弟子獰笑著,一左一右,朝著林嘯云抓了過來。
林嘯云站在原地,動都懶得動一下。
就在那兩只手即將碰到他衣角的時候。
“住手!”
一聲清冷的呵斥,從不遠處傳來。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讓在場所有人的動作,都為之一滯。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不遠處,一行人正緩緩走來。
為首的,是一名女子。
她身穿一襲火紅色的長裙,身姿婀娜,容貌絕美,顧盼之間,自有一股令人不敢直視的華貴與威嚴。
在她身后,跟著十幾名手持長劍、氣息沉凝的侍女。
“是……是煙雨樓的人!”
“天吶,帶頭的那個,不就是煙雨樓的樓主,江南第一美人蘇晚晴嗎?”
人群中,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熊霸的臉色,也瞬間變了。
神拳門在洛陽城西,或許能作威作福。
但跟煙雨樓這種遍布天下的龐然大物比起來,連提鞋都不配。
他連忙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迎了上去。
“不、不知是蘇樓主大駕光臨,熊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蘇晚晴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到了林嘯云和林念舟的面前。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從老酒鬼懷里探出小腦袋,正好奇地打量著她的粉嫩娃娃身上。
當看清林念舟那張臉時,蘇晚晴那雙一向古井無波的美眸中,閃過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震驚。
像!
太像了!
尤其是那雙眼睛,又大又亮,清澈見底,仿佛能映出人心里最深處的秘密。
“你……叫什么名字?”
蘇晚晴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和一些。
林念舟看著眼前這個漂亮得像仙女一樣的阿姨,小臉微微一紅,有些害羞地往三叔爺爺懷里縮了縮。
“我……我叫林念舟。”他小聲地回答。
林念舟!
姓林!
蘇晚晴的心,猛地一跳。
這姓氏不對!
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孩子,絕對和那個人有關系!
她抬起頭,看向那個一臉醉意,仿佛對周遭一切都漠不關心的老酒鬼,美眸中閃過一絲探究。
“這位老丈,不知這孩子是……”
“我孫兒。”林嘯云言簡意賅。
蘇晚晴顯然不信。
她還想再問,卻被一陣喧嘩聲打斷了。
“都讓開!都讓開!六扇門辦案!”
又是一隊人馬,排開人群,走了過來。
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黑色飛魚服,面容冷峻,腰挎長刀的中年捕頭。
他身后跟著的,正是林穗穗和顧小九。
林穗穗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正睜著一雙好奇大眼睛四處張望的小小身影。
是念舟!
她的心,在這一刻,終于落回了肚子里。
緊接著,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再次涌了上來。
她的目光,越過人群,死死地鎖定了一臉無辜的老酒鬼。
林嘯云!
感受到那道冰冷的、帶著殺氣的目光,林嘯云的身體,不易察覺地僵了一下。
他緩緩地抬起頭,對上了林穗穗的視線。
他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化為了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仿佛在說:你總算來了。
“姐姐!是小念舟!”顧小九也看到了,激動地扯了扯林穗穗的袖子。
林穗穗沒有理她,徑直走了過去。
她每走一步,身上的氣勢就攀升一分。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因為她的靠近,而變得凝滯起來。
熊霸和他的弟子們,只覺得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腳底升起,讓他們不自覺地后退了兩步。
蘇晚晴也察覺到了這股強大的氣場,她微微蹙眉,將林念舟護在了身后。
警惕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氣勢洶洶的“少年”。
“你是何人?”
林穗穗沒有回答她,她的眼里,只有那個讓她牽腸掛肚了一個多月的兒子,和那個讓她恨得牙癢癢的老酒鬼。
“林、念、舟。”
她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正躲在蘇晚晴身后的林念舟,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身體猛地一僵。
娘親!
是娘親的聲音!
他探出小腦袋,當看清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少年”臉時,他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張了張嘴,想喊“娘親”,卻又想起了三叔爺爺的囑咐,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過來。”林穗穗對著他,伸出了手。
林念舟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身前護著他的仙女阿姨。
又看了看旁邊一臉“你自求多福”表情的三叔爺爺,最后還是邁開小短腿,一步步地,走到了林穗穗的面前。
“娘……”
他剛說出一個字,就被林穗穗一把抱進了懷里。
那懷抱,很緊,勒得他有點喘不過氣。
但他卻覺得無比的安心。
娘親的身上,還是那個他最熟悉的、最好聞的味道。
“娘親……疼……”他小聲地抗議。
林穗穗這才松開他,捧著他的小臉,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
瘦了點,黑了點,但好在沒缺胳膊少腿,精神頭也還不錯。
她懸著的心,總算是徹底放下了。
然后,她抬起頭,那雙剛剛還帶著一絲溫情的眼睛,瞬間又變得冰冷刺骨。
她的目光,落在了林嘯云的身上。
“三叔,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