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沈月魄身后,強忍悲痛的林澄,在聽到養母那聲“澄兒是我們的兒子”時,最后一道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
積壓了太久的委屈、不解、憤怒和那從未斷絕的孺慕之情,徹底爆發。
“媽!”
一聲痛苦的呼喊,猛地從林澄口中爆發出來。
這聲呼喊,讓林夫人整個人僵住。
她循著聲音,難以置信地盯著了那個發出呼喊的青年。
那眉眼輪廓、那眼神、那聲音…
一個荒謬的念頭,不受控制地涌上心頭。
“你……你……”
林夫人嘴唇哆嗦著,手指顫抖地指著林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眼淚洶涌而出。
巨大的沖擊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昏厥過去。
而角落里的管家,在看到林澄哭著喊“媽”的瞬間,臉色也是劇變。
他眼中充滿了驚駭,趁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林澄和林夫人身上。
他猛地轉身,想要第一時間去打電話報信。
“想去哪兒?”
一道陰森森的女聲突然在耳邊響起。
管家渾身一僵,緩緩轉頭,對上了李窈那張慘白如紙的笑臉。
她歪著頭,“不要亂動哦~”
說著,她突然伸手摳出自己的右眼珠,在管家驚恐的注視下,像玩彈珠似的把眼珠在掌心轉了轉,又塞回空洞的眼眶。
“你看,多好玩~”李窈咧開嘴,嘴角一直咧到耳根,“要不要也試試?”
“啊!”
管家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兩眼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
后腦勺重重磕在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李窈蹲下來,用手指戳了戳管家抽搐的臉:“這就暈了?”
她若有所思地盯著管家,想著后日也要這般嚇張強一家。
另一邊,林夫人的聲音破碎不堪,她看著林澄,帶著難以置信,“你、你是…澄兒?”
林澄用力點頭,聲音哽咽:“媽!是兒子不孝,不能給您養老送終了……”
巨大的悲傷讓他幾乎無法言語。
他再也控制不住,撲上前,緊緊抱住了呆立當場的林夫人。
林夫人被這冰冷的擁抱喚醒,身體先是一僵,隨即爆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哭。
她反手死死抱住懷中的兒子,她的眼淚浸濕了林澄的肩膀,聲音悲慟欲絕:“我的澄兒!”
林澄哭著將死后發生的一切告訴林夫人,母子倆抱頭痛哭,巨大的悲傷充斥著整個客廳。
沈月魄靜靜地站在一旁,她的目光落在了林澄被淚水不斷打濕,變得有些褶皺的身體上。
“林澄,”沈月魄不得不出聲提醒,“控制情緒,你的身體撐不住。再哭,就沒有多余的黃表紙給你凝形了。”
這提醒像一盆冷水,瞬間澆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林澄和林夫人。
林夫人猛地抬頭,看向沈月魄:
“沈大師!您、您神通廣大,您能不能…能不能讓澄兒復活?求求您!無論付出什么代價我都愿意!求求您救救我的兒子!”
她幾乎是跪倒下來,苦苦哀求。
但話一出口,看著沈月魄那雙平靜的眼睛,林夫人自己也瞬間明白了。
她問了一個多么愚蠢的問題。
人死不能復生,這是鐵律。
巨大的絕望瞬間將她淹沒,她癱坐在地上,抱著林澄冰涼的身體,無聲地痛哭。
林澄看著養母絕望的樣子,心痛如絞。
他強忍著淚水,努力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安慰道:
“媽,別這樣。兒子能再見到您,能親口跟您說說話,能揭穿真相,已經很滿足了,真的!”
就在這時——
“砰!”
別墅大門被猛地從外面推開,發出巨大的聲響。
林遜和林銳父子陰沉著臉,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們身后,還跟著一個穿著灰色道袍,手持拂塵,留著山羊胡,眼神精爍,約莫五十多歲的老道士。
三人一進門,目光瞬間鎖定了客廳中央抱在一起痛哭的林夫人和一個陌生青年,以及站在一旁的沈月魄和她身后面色蒼白的女人。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林銳的目光死死釘在沈月魄臉上,聲音充滿了寒意:
“沈大師,你為什么要跑到我家里來妖言惑眾?!”
他的視線掃過正用仇恨目光瞪著他的陌生青年,眉頭狠狠一皺。
覺得這人有些說不出的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沒等沈月魄開口,林澄猛地從林夫人懷里掙脫出來。
他站起身,因為紙人身體的限制,動作有些僵硬,但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卻死死地盯在林銳身上。
“林銳!”
林澄的聲音充滿了恨意,“你問為什么?!我倒要問你,為什么要殺我?我哪里對不起你?!”
林銳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弄得渾身一震,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隨即被陰鷙取代:
“你胡說什么?!哪里來的瘋子!敢在這里污蔑我?!爸!你看……”
他的話還沒說完,林澄的目光已經轉向了面色蒼白的林遜。
林遜從林澄開口質問的那一刻,就猜到他是誰了。
“爸!”
這一聲呼喚,充滿了質問,“為什么?你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要幫著他!我是你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啊,我不是你手里的棋子!不是可以隨意丟棄的垃圾!”
林遜被林澄的目光刺得身體一顫,他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不敢看林澄那雙痛苦的眼睛,更不敢看旁邊妻子那絕望又陌生的眼神。
林夫人此刻也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
她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像一頭護崽的母獅,直接撲向了林遜。
“林遜!”
她哭喊著,雙手用力地捶打著林遜的胸膛,指甲在他昂貴的西裝上劃出痕跡。
“澄兒是我們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啊,你為什么要這么對他?!為什么?”
林遜被林夫人瘋狂的捶打逼得連連后退,臉上充滿了痛苦和難堪。
他猛地抓住林夫人瘋狂揮舞的雙手,用力將她制住,聲音嘶啞地低吼道:
“夠了,淑儀!你冷靜點!”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對著崩潰的林夫人開口:
“我沒辦法,淑儀!我沒辦法啊!”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銳兒是我們唯一的血脈,是林家真正的繼承人!他不能有事!他不能去坐牢!為了林家血脈,我只能幫他掩蓋住真相!”
“澄兒…是我對不起他,可、可他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他指了指林澄的身體,誤以為林澄是死后附身在他人身上。
林夫人聽完他這荒謬的話,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幾乎暈厥過去。
她看著林遜,眼神里最后一絲光亮徹底熄滅,只剩下無盡的冰冷和陌生。
林澄的魂體在紙人身軀里劇烈震蕩。
原來在養父眼里,他這條命,終究抵不過那點所謂的“血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