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在詭異的沉默中結束。
沈月魄剛站起身,準備去隔壁給那三只鬼裁剪身體,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掌握住。
她回頭,對上酆燼深邃的眼眸。
他借著她的力道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瞬間將她籠罩。
“沈月魄,”他的聲音低沉下來,不再是剛才的慵懶戲謔,“我有事回酆都一趟。”
沈月魄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她沒想到他這么快就要走。
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如同蜻蜓點水般飛快掠過眼底。
她很快收斂情緒,點了點頭,聲音平穩:“好。”
酆燼指腹在她腕間輕輕摩挲著,低笑一聲:
“這回,我可不會再問你有沒有什么話要說了。”
免得又聽到什么戳心窩子的話。
沈月魄被他這直白的話說得微微一怔,還沒來得及細想其中深意,就被拉進一個帶著暖意的懷抱。
酆燼的下巴抵在她發頂,聲音悶悶的:“別動,就一會兒。”
這個擁抱來得突然,沈月魄的身體先是僵硬,隨即慢慢放松下來,聞著他身上特有的冷香,莫名讓人心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云景延心思深沉,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一定會再找你,這段時間你小心些。”
沈月魄想抬頭看他,卻被他按回懷中。
他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會盡快找到他。”
沈月魄只好在他懷里悶聲道:“好。”
酆燼松開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卻又什么都沒說。
最后,只是抬起手,指背蹭了蹭她微熱的臉頰。
“走了。”
他松開手,毫不猶豫地轉身。
在他轉身的剎,墨色帝袍瞬間覆蓋了那身休閑的家居服,墨發如瀑垂落,周身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他沒有再回頭,周身空間扭曲,身影瞬間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沈月魄站在原地,看著酆燼消失的地方,心中第一次因為一個人的離開,涌起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
酆都·陰泉寒夜之獄。
酆都有九泉九獄。
神荼沒有真的將冥夜和楊云拉到十八層地獄,而是關到了九泉九獄中的陰泉寒夜之獄。
此時,神荼正叉著腰,對著一排垂首肅立的鬼吏唾沫橫飛:
“都給本座聽好了,寒冰的溫度再調低三成!”
狠話還沒撂完,一股熟悉的帝威瞬間籠罩了整個陰泉寒夜之獄的殿門。
神荼猛地收聲,脖子轉向威壓的源頭。
一道墨色身影從空間一步踏出。
墨發如瀑,帝袍威嚴,周身縈繞的低氣壓讓整個大殿的溫度驟降幾十度,連殿角燃燒的幽冥鬼火都縮成了綠豆大小。
神荼一個箭步竄到酆燼面前,“帝君,您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帝君這臉色,怎么比去十八層地獄視察時還難看?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那個…帝君,您不多在人間陪多留幾日?”
酆燼冰冷的目光掃過神荼那張寫滿八卦的臉,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他冷冷地拋出一句:
“本帝不喜歡將人逼得太緊。”
他頓了頓,像是在為自己提前回來找理由,又像是在說服自己,聲音莫名更冷了幾分:
“給她點時間,自己捋清楚。”
神荼聞言,瞬間倒抽一口涼氣。
完了完了完了,帝君真被甩了?!
萬年來,頭一遭動凡心,這…這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神荼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過兩年前,孟婆孟歸塵,邊拉著他在忘川河邊哭天搶地,酗酒三日。
最后抱著三生石不撒手,非要改命格的凄慘模樣……
神荼忍不住在心里瘋狂搖頭,悲憤地吶喊:
天道不公啊!連帝君這等尊神都難逃情劫。
酆燼看著神荼那副寫滿同情的臉,周身寒意更甚。
“神荼,收起你那副蠢樣子。”酆燼的聲音帶著警告和一絲惱羞成怒。
“再多想一個字,本帝不介意讓你去拔舌地獄當個模范標兵。”
神荼聞言,嚇得一個激靈。
立刻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頭搖得像撥浪鼓,眼神驚恐。
不敢想!絕對不敢想了。
他可不想體驗啞巴鬼帝的滋味。
酆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徑直走向獄中。
神荼看著自家帝君莫名透著點孤絕的背影,捂在嘴上的手微微松開一條縫。
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嘟囔了一句:
“唉…萬年鐵樹好不容易開朵花,還沒聞著香呢,就被風吹雨打去嘍……可憐吶。”
人間·云滇市。
沈月魄站在空蕩的客廳里,強行壓下心中那點莫名的空落,將情緒收斂回慣常的清冷。
她坐在沙發上,開口:“出來吧。”
三鬼魂小心翼翼地探出來,確認了外面只有沈月魄一人,才如蒙大赦般,放心飄了出來。
陸凝霜撫著胸口,心有余悸地小聲道:“大師,您夫君真、真是俊朗非凡,氣度更是……”
她努力想找個合適的詞,來形容酆燼那凍死鬼不償命的氣場,最終憋出一句,“…威儀天成。”
張琳雖然也怕,但現代人的八卦之魂顯然壓過了恐懼。
她立刻湊過來,壓低聲音給老古董陸凝霜科普:
“哎呀陸姐姐,現在不興叫夫君啦!沒結婚的叫男朋友,結了婚的叫老公!”
沈月魄:“……”
她面無表情地拿出早已備好的紙給三只鬼剪身體。
“凝形,附體。”沈月魄低喝一聲,同時打出三道穩固魂魄的符咒。
三只鬼魂立刻收斂心神,魂體化作三道流光,沒入各自的紙人之中。
不過片刻功夫,三個穿著現代普通衣褲的紙人便出現在客廳里。
一個文靜秀氣,一個帶著點大學生氣的青春活潑,還有一個略顯稚氣的小男孩。
陸凝霜好奇地抬起自己的手,略顯僵硬但能活動的指節,眼中充滿新奇。
張琳更是激動地蹦跶了兩下:“哇,真的能動!大師您太厲害了!”
阿寶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紙臉蛋,咧嘴笑了。
“記住我昨晚的話,控制情緒,不許亂跑亂碰。”沈月魄再次叮囑,尤其深深看了一眼張琳。
張琳立刻挺直紙板腰,用力點頭:“大師放心!”
沈月魄不再多言,收拾好東西,帶著三個行動還有些僵硬,但外表看起來與常人無異的紙人,離開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