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董事長的目光轉向沈屹山:
“還有你,雨柔喊聲姐姐怎么了?那是她該有的禮貌。
月魄回不回應是她的自由,輪得到你來教訓她沒規矩?你哪來的資格?!”
“雨柔,”他看向抽泣的養女,語氣稍微緩和:
“我知道你心里難免有些想法,但你要記住,月魄的歸來,不是來搶奪什么的,是這個家失而復得的珍寶。
你們要做的,是接納她,關心她,彌補她。
而不是抱團排斥她,讓她覺得這個家容不下她!”
“爸……”沈雨柔抬起淚眼朦朧的臉,聲音楚楚可憐。
“我沒有……我沒有排斥姐姐。我就是……就是有點害怕……”
她怯怯地看了一眼沈望川和沈屹山:
“二哥替我說話,也是因為看我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該那么脆弱……”
沈董事長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雨柔,爸爸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越是這樣,你越要大度,要體諒你姐姐。
這些年,你在沈家錦衣玉食,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父母兄長所有的寵愛和資源。
這些,月魄她有過一天嗎?”
沈雨柔咬著唇,沒有說話。
沈董事長目光掃過三人,“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過去十八年,我們虧欠月魄的,我會加倍補償給她。無論是親情,還是物質!”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沈望川、沈屹山,最后落在沈雨柔身上:
“誰要是再讓她在這個家里感到一絲一毫的委屈、排斥、或者不舒服……
那就是在挑戰我與你們媽媽的底線。沈氏集團的股權分配,未來遺產的繼承順位……我不介意重新考量!”
最后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在客廳,帶著**裸的現實威脅。
沈望川和沈屹山的臉色瞬間變了。
沈雨柔更是猛地一顫,難以置信地看著一向疼愛自己的養父,眼中的淚水都忘了流下來。
“望川。”沈夫人緊緊盯著沈望川,語氣帶著深深的疲憊:
“明天,去跟你妹妹道歉。真心實意的道歉!聽到了嗎?”
沈望川看著母親通紅的眼睛和父親威嚴的目光,最終,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字:
“……是。”
客廳里陷入一片沉重的死寂。
沈雨柔低著頭,手指緊緊攥著裙角,指節泛白。
剛才那楚楚可憐的柔弱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低垂眼睫下,一片冰冷刺骨的怨毒和無法言說的恐慌。
繼承人之一?重新考量? 那她這十八年算什么?
一個隨時可以被取代的贗品嗎?
房門被輕輕叩響時,沈月魄正盤膝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
她并未睜眼:“進。”
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沈夫人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上面放著溫熱的牛奶和小巧的點心。
她臉上的淚痕已經洗去,“月魄……”
沈夫人將托盤放在一旁的小幾上,自己卻沒有坐下,只是局促地站在幾步之外,雙手緊張地交疊著。
“……媽媽看你晚上沒吃什么東西,端點牛奶上來……你……你餓不餓?”
沈月魄緩緩睜開眼,那雙清冷的眸子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
她目光平靜地落在沈夫人布滿血絲、極力想擠出溫暖笑意的眼睛上。
沈夫人被她看得更加無措,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一步步走到沈月魄面前,然后緩緩地屈膝,蹲跪了下來,讓自己的視線與她持平。
“月魄,”沈夫人看著女兒淚水瞬間又蓄滿了眼眶: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強烈的自責和悔恨l沖垮了她所有的矜持和體面:
“是媽媽當年弄丟了你……這十八年……六千五百七十天。
每一天,我都活在自責里……閉上眼就是你小小的樣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恨自己為什么沒牽緊你的手!”
她顫抖著手,似乎想觸碰沈月魄放在膝上的手,卻又不敢,只能痛苦地懸在半空:
“我知道你現在不信我們。你覺得我們虛偽,覺得這個家冰冷。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是媽媽欠你的。媽媽不敢奢求你原諒……但是月魄,求求你別推開媽媽……別再說解除親緣那樣的話……好嗎?”
她泣不成聲,身體都在微微發抖,“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你……行嗎?”
洶涌的淚水和話語沖擊著沈月魄那層冰封的心防。
她向來冷心冷肺,對紅塵俗世的悲歡離合看得極淡。
可此刻,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湖深處那層厚厚的冰面,似乎被硬生生鑿開了一道裂縫。
一絲陌生的、幾乎被她遺忘的酸楚,悄然蔓延開。
她看著眼前這個姿態卑微到塵埃里的貴婦。
她好像明白了,師父所說的——
“親緣血脈,由生時起,便已纏繞命格,非外力可輕易斬斷。”
沈月魄沉默了許久。
久到沈夫人都快要被失望淹沒時,她才輕輕嘆了口氣。
她將兩枚平安符遞到沈夫人面前,聲音依舊清冽,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緩和:
“貼身帶著。”
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你和……他,一人一枚。三個月內,不可離身。”
這沈家,堪稱福澤綿長的寶地。
可奇怪的是,每個人身上都纏繞著若有似無的黑氣。
沈夫人呆呆地看著遞到眼前的平安符,又猛地抬頭看向女兒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
不敢置信瞬間沖垮了悲傷。
她甚至忘了哭泣,幾乎是顫抖著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將那兩枚小小的符箓捧在手心。
“好!好!媽媽戴!媽媽一定戴!給你爸爸也戴!”
沈夫人語無倫次,淚水再次洶涌,這次卻是喜極而泣。
沈月魄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淡淡地收回了目光,重新閉上了眼睛,恢復了盤膝靜坐的姿態。
沈夫人捧著平安符,看著月光下女兒清冷如霜的側影,久久不愿離去。
直到沈月魄再次開口,聲音恢復了慣常的疏離:
“我需靜修,夫人請回。”
沈夫人這才如夢初醒,連忙站起身,擦著眼淚。
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房間,輕輕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