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臨時的安全屋,林晚反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鐵門微微喘息。張昊那雙隱藏在金絲眼鏡后的眼睛,此刻在她腦海中無比清晰,帶著洞悉一切的、令人不適的銳利。他不再是那個值得信賴的副手,而是棋局對面,一個意圖不明的弈者。
她必須弄清楚他的立場,他的目的,以及他背后是否站著那個神秘的“J先生”。
秦伯伯那邊暫時沒有新的消息,小劉能提供的信息也有限。她不能被動等待。沉思片刻,她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主動接觸張昊,但不是以林晚的身份,而是以一個潛在“合作者”的姿態(tài),去試探他的虛實。
她再次動用了一個極少人知道的、與過去某個特殊任務(wù)相關(guān)的加密通訊渠道,向張昊的私人加密終端發(fā)送了一條經(jīng)過偽裝和跳轉(zhuǎn)的信息,內(nèi)容隱晦,卻足以讓知情者明白其分量:
“貨在手里,風大,尋可靠碼頭。‘燈塔’是否依舊指引方向?”
“貨”指代賬本和證據(jù),“風大”暗示處境危險,“可靠碼頭”是尋求庇護或合作渠道,而“燈塔”——這是她與陸衍早年私下設(shè)定的一個極密代號,僅在涉及最高級別風險時使用,代表絕對信任的終極后援。她賭張昊如果是“J先生”的核心圈層,或許會知道這個代號,并因此產(chǎn)生誤判,認為她可能握有更關(guān)鍵的、連陸衍都未曾透露的底牌。
信息發(fā)出,如同石沉大海。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林晚檢查了藏匿的賬本和硬盤,確保它們安全。她吃著簡單的速食,耳朵卻時刻捕捉著樓道里任何一絲異常的聲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踱步。
直到夜幕降臨,那個特殊的通訊器終于發(fā)出了極輕微的震動。回復(fù)來了,同樣經(jīng)過層層加密和偽裝:
“燈塔蒙塵,需拭鏡人。明日下午三時,‘聽潮軒’茶室,‘竹’字間。”
林晚的心臟猛地一跳。
“燈塔蒙塵”——這意味著對方承認知道這個代號,但暗示陸衍(燈塔)目前處境不妙,失去了指引能力。
“需拭鏡人”——需要能擦亮鏡子、看清真相的人,這是對她“合作”意向的回應(yīng),也是一種考驗。
“聽潮軒”、“竹”字間——地點和時間。
對方接招了!而且,回復(fù)的風格……冷靜,克制,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不像是張昊平時略顯急躁的風格。是張昊本人,還是他背后的人在操控?
無論如何,這是一個突破口。
“聽潮軒”是一家位于河畔的高端私人茶室,環(huán)境清幽,私密性極好,是許多隱秘交易的理想場所。選擇那里,對方顯然也經(jīng)過了考量。
林晚開始周密準備。她需要一套不會被輕易識破的偽裝,一套能應(yīng)對各種情況的預(yù)案,以及,最重要的,確保證據(jù)原件絕對安全,同時又能攜帶足以取信對方的“樣品”。
她將賬本中涉及“J先生”代號和部分關(guān)鍵資金流向、但隱去了具體項目名稱和部分關(guān)聯(lián)人的幾頁,以及一段經(jīng)過剪輯、能清晰聽到王海和周瑾聲音、但隱去了提及“J先生”和威脅陸衍內(nèi)容的音頻,存入一個微型加密U盤。這足以證明她手中確實握有重磅證據(jù),又不會一次性暴露所有底牌。
她將原件硬盤和完整賬本分開藏匿在安全屋兩個極其隱蔽且設(shè)置了簡易警報裝置的地方。
第二天下午,她再次精心易容,打扮成一位氣質(zhì)干練、略帶風霜的商務(wù)女性,提前半小時到達“聽潮軒”附近,仔細觀察周圍環(huán)境,確認沒有明顯的埋伏跡象。
兩點五十分,她走進茶室,報了“竹”字間。穿著中式服裝的服務(wù)員恭敬地將她引至一個獨立的包間。包間臨河,窗外是緩緩流淌的河水與對岸的垂柳,室內(nèi)燃著淡淡的檀香,靜謐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她獨自坐在茶桌前,指尖在微涼的紫砂杯壁上輕輕摩挲,等待著對方的到來。
三點整,包間的門被輕輕推開。
進來的卻不是張昊。
而是一個穿著深灰色中山裝,年紀約莫五十上下,面容清癯,眼神銳利如鷹的中年男人。他步伐沉穩(wěn),氣息內(nèi)斂,周身帶著一種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氣場。
林晚的瞳孔微微收縮。這個人,她從未見過,但直覺告訴她,這絕對是一個比張昊、甚至比周瑾更難纏的角色。
男人在她對面坐下,目光平靜地掃過她,仿佛能穿透她精心的偽裝,直抵內(nèi)核。
“林監(jiān)察長,久仰。”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或者說,我該稱呼你……‘拭鏡人’?”
林晚穩(wěn)住心神,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稱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guī)砹恕R子’需要的‘灰塵樣本’。”她將那個微型U盤輕輕放在茶桌上。
男人沒有立刻去拿,而是給自己斟了杯茶,慢條斯理地品了一口。
“樣本的真?zhèn)危杂蟹椒炞C。”他放下茶杯,目光重新落在林晚臉上,帶著審視,“我更感興趣的是,你,想用這面‘鏡子’,照出什么?”
第二卷:《棋局》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