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現,鬼門開,鎖鏈響,命歸來……”一陣童謠突然響起,像是無數個孩子在低聲吟唱,又像是只有一個人,帶著回音,在腦海中反復回蕩。
林沄錦唰的睜開眼睛——眼前是一條漆黑的巷子,巷子盡頭飄著幾盞慘白的燈籠,兩側是高聳的黑墻,墻頭上長著些枯黃的雜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腳下是濕漉漉的青石板,石板縫里長著暗綠色的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低頭一看,石板上的水漬竟不是水,而是暗紅色的血水,順著石板的紋路緩緩流淌,匯聚成細小的溪流,朝著巷子深處流去。
林沄錦渾身發抖,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她想跑,可一股無形的力量正拉著她的胳膊,朝著巷子盡頭走去,她的身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步步靠近那些慘白的燈籠。
巷子盡頭,突然出現一個身穿紅色嫁衣的女人,背對著她站著。頭發烏黑濃密,一縷縷垂到腳踝,還在不停地滴著水......
隨著林沄錦的靠近,女人緩緩地轉過身來。
林沄錦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她驚恐地睜大眼睛,想要看清女人的臉,可那張臉卻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層霧氣籠罩著——沒有五官,只有一張蒼白的面皮,在面皮的下方,卻有一張血紅的大嘴,嘴唇又薄又利,詭異地向上翹起,像是在笑!
“來呀,來姐姐這里......”
“啊——!”
林沄錦剛張開嘴呼救,喉間的空氣便被瞬間倒灌的河水狠狠壓住。黑巷的幻影如泡沫般碎裂,刺骨的寒意將她包裹,帶著河底淤泥的腐臭與陳年尸骨的腥氣,順著口鼻鉆進肺腑,在舌尖炸開一股又苦又澀的鐵銹味。
她拼命揮動雙臂,指尖卻只抓到一團團冰冷黏膩的河水。水下像是有無數雙無形的大手,死死攥著她的腳踝、手腕,甚至頭發,將她往更深的黑暗里拖拽。胸腔里的空氣被擠壓殆盡,眼前泛起大片慘白的光斑,耳邊除了自己混沌的心跳,還隱隱傳來無數細碎的低語,像是有成百上千個孩童在水底竊笑,又像是老鬼在磨牙,聽得人頭皮發麻。
就在她意識即將消散,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沉時,左胸突然傳來一陣灼燒般的劇痛。那枚生下來就帶著的紅蓮胎記,此刻竟像是塊燒紅的烙鐵,隔著粗布棉襖透出鴿血紅的微光,光芒越來越盛,將她周身三尺的河水都染成了淡淡的紅色.,紅衣女鬼原本咧著嘴逼近,突然被紅光所照,嘴角的笑容瞬間凝固,詭異的抽搐著。成團的黑氣從它周身抽離,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瘋狂涌向沄錦胸口。女鬼發出含混的尖嘯,青紫色的指甲在水中劃出磷火般的光痕,正要轉身逃離,水底突然蕩開青銅鎖鏈的錚鳴——三道銹跡斑斑的鎖鏈從河底淤泥中破水而出,鏈身刻著模糊的符文,如活物般纏住鬼臉的腳踝。女鬼的身體在鎖鏈收緊時迅速虛化,最后只剩一聲不甘的嗚咽,被拖向冰層下更深的黑暗.....
“啊——”林沄錦從睡夢中驚醒,唰的睜開眼睛猛的從炕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淌下來!又做這個夢了,這是她三年前意外落入冰窟中的情景!她深吸了幾口氣,手伸向姥姥躺著的方向,卻摸了一個空,姥姥的位置涼冰冰的,像是已經離開很久了。
她瞬間清醒,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一片慘白。外頭傳來“沙沙”的聲響,起初像是風吹樹葉,漸漸地,那聲音變得有節奏起來,像是無數只腳拖著濕漉漉的鞋子在泥地上磨蹭,聽得人頭皮發麻。
她死死的攥著衣角挪到窗邊,把窗戶打開一道縫隙,扒著窗臺透過縫隙往外看:一隊“人”正貼著地面飄過來。
可以清楚地看到,前排兩個穿綠襖的瘦高個,肩膀窄窄的,脖子卻伸得老長,活像兩只立起來的螳螂。手里各舉著盞白紙燈籠,火光綠幽幽的,把臉照得青一塊紫一塊。中間四個矮胖子,肚子圓得像扣了口鍋,抬著頂紙糊的轎子,轎簾是用染紅的桑皮紙做的,風一吹就嘩啦啦響,從簾縫里垂下來的那截手臂,青紫色的皮膚上布滿了針孔似的小血點。最后跟著個穿紅肚兜的小娃娃,光著腳丫子,每走一步,地上就多一灘冒著腥氣的黑水。
“唔!”林沄錦剛要驚呼,就被一只冰涼的手捂住了嘴。胡墨堯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后,身上帶著夜露的寒氣,他貼在她耳邊:“是灰家的迎親隊,他們要在墳地結陰親。”說罷輕輕地把窗子關嚴。
“我要去墳地幫姥姥,我是你的護魂仙,不能留你一個人在家,”胡墨堯雙手搭在沄錦的肩膀上,鄭重的說,“你得跟我一塊去!”
“好!”沄錦點點頭。
胡墨堯再次檢查了一下沄錦胸口紅蓮胎記的封印,這個封印是爺爺閉關前重新給沄錦加持上的,現在看來還是很穩固的。
“來,上來,我背你!”胡墨堯把兩張隱匿氣息的符紙貼在了兩人身上,一矮身,背起沄錦就往后山墳地跑去。
后山墳地的火光把半邊天都燒紅了,噼里啪啦的響聲里混著尖厲的嚎叫。林沄錦趴在胡墨堯背上,臉頰貼著他冰涼的脖頸,遠遠的就看見姥姥站在一座新墳前,手里那串銅錢被攥得發亮。那是姥姥的寶貝,是當年和她胡三太爺結血契的時候,胡三太爺送的,十枚銅錢串著紅繩,邊緣都磨得光滑了。
隨著走近,她看見墳坑里擺著口薄皮棺材,棺蓋斜斜地搭著,里頭躺著個穿紅嫁衣的姑娘,鳳冠霞帔襯得臉白得像涂了粉,那摸樣正是張家閨女。
“林秀芝!”轎子里傳出尖細的嗓音,像是用指甲刮過鐵皮,“你攔了三次婚,真當咱們怕你?”
林秀芝把銅錢往棺材上一拍,“當啷”一聲脆響,震得墳土簌簌往下掉:“灰老三,你娶活人閨女配陰婚,不怕雷劈?”
突然狂風大作,紙轎被吹得東倒西歪,轎簾“嘩啦”一聲掀開,露出張長滿黑毛的臉,鼻子尖削,門牙往外齜著,分明是只成了精的大老鼠。“怕雷劈?”灰老三咧嘴一笑,嘴邊的胡須抖了抖,“你們人類不是有句話嗎,“無毒不丈夫”,哈哈!!”鼠妖突然從轎子里撲出來,爪子帶著股騷臭味直抓張家閨女的臉,卻被一道銀光抽飛。胡墨堯站在墳坑邊,半邊臉浮起雪白的絨毛,眼睛變成金色的豎瞳,指尖燃起幽藍的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