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別墅的客廳里,只有一盞落地燈還亮著,散發著孤單的暖黃色光暈。
空氣里一片死寂,只有沙發上男人平穩而微弱的呼吸聲。
葉晚晴就坐在沙發旁的地毯上,雙膝并攏,靜靜地看著昏睡過去的林舟。
她已經在這里坐了多久,自己也記不清了。
腦子里亂成一團漿糊。
那個若隱若現的龍形印記,林家祖傳的“護身靈符”,遭遇生死危機才會顯現……
林舟那半真半假、卻又完美契合了所有疑點的解釋,像一把鑰匙,猛地推開了她世界觀的一扇大門。
門后,是一個她完全無法理解、甚至感到一絲恐懼的未知領域。
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不是她以為的那個可以被金錢和協議牢牢掌控的普通大學生。
他解決兇宅,他壓制自己的寒氣,他讓蘇曉月和韓清雪那樣的女人另眼相看……
這一切,原來都有著她無法想象的根源。
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涌上心頭。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棋手,卻發現自己連棋盤的邊都沒摸到。
可與挫敗感一同升起的,還有一種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安心感。
原來,他不是在外面鬼混。
原來,他蒼白的臉色和虛弱的身體,是因為經歷了一場她無法想象的兇險。
葉晚晴伸出手,指尖在空中頓了頓,最終還是輕輕落在了林舟的額頭上。
沒有發燒。
她松了口氣,收回手,卻發現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這一夜,葉晚晴徹夜未眠。
……
第二天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客廳。
林舟是被一陣“乒乒乓乓”的動靜和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吵醒的。
他費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還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薄毯,昨夜的疲憊和傷痛似乎緩解了不少。
他撐著身體坐起來,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放著的一碗白粥。
粥還在冒著熱氣。
林舟愣住了。
他扭頭看向廚房,那個本該屬于他的地盤,此刻卻站著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身影。
葉晚晴。
她穿著一身絲質睡裙,外面胡亂套著一件圍裙,一頭烏黑的長發被她隨意地挽起,有幾縷調皮地垂在臉頰。
此刻,這位在外人面前永遠高貴冷艷的冰山女神,正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拿著鍋鏟,對著灶臺上的一個小鍋手忙腳亂。
她似乎想再盛一碗粥,但動作生疏得可笑,粥灑得到處都是。
“該死……”
一聲極低的、帶著懊惱的嘟囔從她嘴里冒出來。
林舟看著她有些慌亂的背影,看著她白皙臉頰上沾上的一點黑灰,心中的某個地方,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又暖又軟。
他沒有出聲,只是安靜地看著。
直到葉晚晴終于折騰完畢,端著第二碗看起來勉強成型的粥,一轉身,正對上林舟看過來的目光。
四目相對。
葉晚晴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端著碗,一時間竟僵在了原地,眼神躲閃,完全沒了平日里的女王氣場。
“你醒了?”她開口,聲音干巴巴的。
林舟點點頭,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碗上,又看看桌上那碗,輕聲問:“你做的?”
“嗯。”葉晚晴把碗重重放在桌上,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網上查的。你昨晚看起來快不行了,書上說大病初愈喝粥養胃。”
她的語氣依舊很硬,但話里的內容卻出賣了她。
林舟沒再多問,拿起勺子,默默地吃了起來。
很普通的一碗白粥,甚至能嘗出一點點鍋底的焦味,米粒也煮得不夠爛。
但他卻吃得格外認真,一勺一勺,直到碗底見空。
整個過程,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但客廳里那種冰冷對峙的氣氛,卻在白粥的熱氣里,悄然消散了。
吃完早餐,葉晚晴收拾著碗筷,動作依舊笨拙。
林舟靠在沙發上,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這棟冰冷的別墅,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你的傷……”
葉晚晴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她沒有回頭,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自然。
“……要不要緊?”
“沒事,死不了。”林舟笑了笑,“老毛病了,休息幾天就好。”
葉晚晴把碗放進水槽,轉過身,靠在廚房門邊,看著他。
她的眼神很復雜,有探究,有疑慮,但更多的是一種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擔憂。
沉默了片刻,她用一種命令式的口吻說道:“以后,不準再回來的那么晚。”
說完,也不等林舟回答,她就轉身快步上了樓,背影里帶著一絲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舟看著她消失在樓梯拐角,臉上的笑容愈發溫和。
這座冰山,好像開始融化了。
……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嶺南。
一處古樸森嚴的莊園深處。
趙家家主趙雄,正端著一杯早茶,聽著身前一個白發老者的匯報。
“五叔,您的意思是,人跟丟了?”趙雄放下茶杯,眉頭微皺。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昨夜追殺林舟的趙五德。
“家主,那小子滑得很。”趙五德的聲音有些沙啞,“老夫的‘追魂引’竟被他用‘移花接木’的法子給破了。最后,他躲進了一家叫‘不語茶館’的地方。”
“不語茶館?”
“對。”趙五德的眼中閃過一絲忌憚,“那地方有古怪,門口設有極強的陣法禁制,老夫的‘追魂引’一靠近就被抹除了。而且,里面有股氣息,很強,很古老……老夫不敢硬闖。”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在那附近,感受到了龍虎山的氣息。”
“龍虎山……”
趙雄的臉色沉了下來。
一個江城的小子,竟然能和龍虎山扯上關系?還能找到“不語茶館”那樣的修行者庇護所?
這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復雜。
“爸!就這么算了?”一旁的趙凱忍不住跳了起來,臉上滿是怨毒,“那小子讓我在全班同學面前丟盡了臉!還搭上了韓清雪那條線!要是不弄死他,我趙凱以后還怎么在江城混!”
趙雄瞥了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一眼,冷哼一聲。
他當然不會就這么算了。
趙家的臉面,比什么都重要。
“五叔,”趙雄看向趙五德,“既然直接動手有麻煩,那我們就換個玩法。”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暫停對那小子的直接刺殺。你派人去江城,給我把他所有的社會關系都查個底朝天!他不是搭上了韓清雪嗎?不是和那個蘇氏農場有關系嗎?”
趙雄敲了敲桌子,冷笑道:“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多深的根基?給我動用趙家在江城的全部商業力量,從他身邊的人下手,我要讓他眾叛親離,一無所有!”
“尤其是那個蘇氏農場,給我往死里打!我倒要看看,他一個泥菩薩,怎么保住身邊那一堆爛泥!”
“是,家主。”趙五德躬身領命,眼中閃過殘忍的笑意。
……
靜湖山莊別墅內。
林舟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一條毒蛇盯上。
他盤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正在運轉《神農心法》,試圖修復昨夜受損的經脈。
然而,就在他引導真氣運轉時,丹田處那個由“追魂引”和“玄陰死氣”構成的“偽丹”,突然毫無征兆地悸動了一下!
“唔!”
一股陰寒與灼熱交織的劇痛,如同燒紅的鋼針,瞬間從丹田炸開,傳遍四肢百骸!
林舟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
他強行調動體內為數不多的乙木真氣,拼命壓制那顆暴動的“偽丹”。
好半天,那股狂暴的力量才漸漸平息下去。
林舟松了口氣,喉頭一甜,一縷鮮血順著嘴角溢了出來。
他擦去血跡,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
這個定時炸彈,比他想象的更危險!
秦雅說的三個月,絕非虛言,甚至可能都撐不到三個月!
他立刻沉入心神,在《神農記憶》那浩如煙海的信息中瘋狂搜尋。
很快,他找到了答案。
要煉化這顆“偽丹”,必須找到蘊含至陽至剛能量的“至陽之物”,以其為引,方能將這兩種霸道的力量徹底煉化,化為己用。
否則,下一次爆發,就是他爆體而亡之時!
“你怎么了?!”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一聲驚呼。
葉晚晴不知何時下了樓,恰好看到林舟嘴角溢血的那一幕。
她臉色瞬間一變,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樓梯上沖了下來。
她沖到林舟面前,看著他嘴角的血跡,又看看他蒼白如紙的臉,一向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驚慌和恐懼。
“你吐血了!我送你去醫院!”
她說著,就要去扶林舟。
“我沒事。”
林舟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動作。
他擦去嘴角的血跡,對上葉晚晴那雙寫滿了擔憂和驚疑的眸子,平靜地開口。
“不是受傷,是舊疾復發。”
他看著她,緩緩說道:“想要根治,我需要去尋找一味特殊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