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欞照進來,桌上貼著的符燈,緩緩暗了下去。
江辰放下手中的高中生物課本,一夜未眠,眼底卻不見絲毫渾濁,反而有種勘破迷霧后的湛然清光。
識海深處的神魂本源,非但未因徹夜耗神而萎靡,反如同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
細胞、基因、蛋白質(zhì)……現(xiàn)代文明對生命結(jié)構(gòu)的精微闡釋,正與他過往對“肉身”、“道體”的認知發(fā)生著奇妙的碰撞與交融。
“哥?”
小魚揉著眼睛從里屋出來,看到哥哥坐在窗邊,小臉上滿是驚訝:“你……你一晚上沒睡?”
江辰轉(zhuǎn)過頭,天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臉上。
那雙眼眸清亮得驚人,仿佛能洞徹虛妄。
“嗯。”
他輕輕應(yīng)了一聲。
小魚聳了聳小鼻子:“奶煮糊糊了!好香!”
灶屋里傳來玉米糊糊特有的香氣,混雜著柴火熄滅后的余燼味道。
江辰正欲起身,院外傳來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接著,一個中年男子帶著恭敬的嗓音在門外響起:
“黃真人在嗎?清水鎮(zhèn)西頭寨劉家,有事相求,煩請真人一見。”
黃明遠正端著一盆熱水從灶屋出來,聞聲連忙放下盆,整了整身上那件半舊不新的棉布褂子,快步走去開了院門。
門外站著一個中年漢子,面色悲戚,眼帶血絲,見到黃明遠,立刻躬身作了個揖,態(tài)度極為恭敬:
“黃真人,打擾您清修了。我爹……我爹昨夜過世,享年八十有三。我們想請真人您去主持法事,念經(jīng)超度,送老人家安心上路。懇請真人慈悲,辛苦一趟。”
黃明遠聞言,臉上立刻端肅起來道:“福生無量天尊。老人家壽數(shù)已至,駕鶴西歸,乃是喜喪。劉居士節(jié)哀。主持法事,送亡魂往生,是貧道分內(nèi)之事。請稍候,貧道準備一下便隨你去。”
他轉(zhuǎn)身快步進屋,換上那件漿洗得發(fā)白的藏青道袍,背上那只裝著符紙、朱砂和簡單法器的舊褡褳,又從灶屋抓了兩個溫熱的玉米餅子揣進懷里。
他走到江辰門前道:“師父,西頭寨劉家老人走了,弟子去主持法事。”
江辰點頭,淡淡應(yīng)了一聲:“去吧。”
得了首肯,黃明遠這才走出屋子,對那劉家漢子道:“劉居士,走吧。”
兩人一前一后,腳步聲漸行漸遠,小院重歸寂靜。
小魚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玉米糊糊,小口喝著,大眼睛望著哥哥。
江辰目光掠過桌上那摞已被他悉數(shù)翻閱過的書籍。
《高中物理》、《高中數(shù)學》、《高中化學》……直至《高中生物》。
來到這個世界半個月,他已基本掌握了高中階段的數(shù)理化生知識。
但這遠遠不夠。
他對人類文明知識體系的了解,僅是管中窺豹。
DNA復制的精妙調(diào)控、蛋白質(zhì)合成的復雜路徑,還有時空彎曲的玄奧幾何、量子概率的混沌云圖、熵增定律的永恒箭頭、化學鍵結(jié)的能量之舞……
現(xiàn)代文明對物質(zhì)與能量,生命與宇宙,時空與存在的終極闡釋,更多、更深、更本質(zhì)的規(guī)則,如同隱藏在重重簾幕之后的真相,強烈地吸引著他去揭開。
識海中,那點因窺見生命底層邏輯而活躍異常的神魂本源,灼灼躍動,渴求著更磅礴、更系統(tǒng)的知識薪柴。
他需要書,需要遠超高中層次的各學科專著。
念頭既定,便如箭在弦上。
他放下書,對小魚道:“小魚,我去找黃老師,等下吃完飯你自己來學校。”
小魚含著勺子,乖巧點頭:“嗯!哥早點回來。”
村小操場上,晨霧將散未散。
時間還早,孩子們都還沒到學校。
江辰穿過空曠的操場,走向教師宿舍。
門虛掩著。
他推門而入。
黃錦正伏在靠窗的舊書桌前批改作業(yè),晨光透過蒙塵的玻璃,在她專注的側(cè)臉投下柔和光暈。
聽到動靜,她抬起頭。
見是江辰,黃錦眼中掠過一絲訝異,隨即放下筆,笑道:“江辰?這么早?有事嗎?”
江步入內(nèi),反手輕掩上門,開門見山道:“黃老師,我想找些書看。”
黃錦微微一笑:“好啊!想看什么?我這兒還有些……”
江辰打斷她道:“我需要比高中課本更深的數(shù)學,物理,化學,還有生物學方面的知識,特別是講分子機制,遺傳密碼,細胞信號通路這些的。”
黃錦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鋼筆尖懸在半空,一滴藍黑墨水滴落作業(yè)本,洇開一小團墨漬。
她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江辰。
“生物分子?遺傳密碼?細胞信號通路?”她下意識重復這些對她而言都極為陌生且高深的詞匯,“你……你看完高中生物了?”
“嗯。”江辰點頭,“數(shù)理化生,高中的內(nèi)容,我全學完了。”
“全學完了?”黃錦的聲音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你……你才學了幾天,數(shù)學,物理,化學,生物,你都會了?”
“課本上的內(nèi)容,我都會了。我需要知道更多。縣城里,何處能找到這類書籍?”
黃錦所有勸誡的話都被堵在了喉嚨里。
她看著少年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篤定光芒。
幾天時間學完高中數(shù)理化生的全部內(nèi)容。
這已遠超她所能理解的“天才”范疇。
不過想到礦區(qū)那天詭異的天雷,想到黃老道莫名其妙的拜師行為。
眼前少年在她眼中,又神秘了幾分。
“這類書……太深了。縣圖書館和新華書店……不一定有。”
黃錦頓了頓,回過頭,眼神復雜地看著他:“這些知識,通常都是要上了大學,專門學這個專業(yè)才會接觸的。這樣吧,周末,你跟我一起去縣城。但……別抱太大希望。”
她轉(zhuǎn)過身,從床邊枕頭下摸出小巧的鑰匙串,又從抽屜里拿出那個半舊的“為人民服務(wù)”帆布包,遞給江辰。
“這里是老師大學數(shù)學專業(yè)課的一些課本,你可以拿回家看一下。”
“好。”江辰接過帆布包:“謝謝黃老師。”
他轉(zhuǎn)身,拉開宿舍門,身影融入門外的天光與薄霧中,單薄卻筆直。
黃錦站在原地,望著那重新合上的門板,久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