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珠兒的呼喚中,陸喬這才緩緩睜眼。
看著眼前的珠兒,陸喬知道,她又做夢了。
多少次,她已經記不清自己多少次夢到那個雨夜。
可是每一次的她,用盡全力都無法邁出一步,無法走出那個暗格。
她實在太懦弱了。
她永遠都只能待在那個暗格里,看著母親為了救她,慘死在她的面前。
她顫抖著身軀,緊緊抱著珠兒。
第一次,哭了出來。
她宣泄著自己壓抑多年的情緒。
屋內燭光舞動,兩個小人緊緊相擁。
陸喬泣不成聲:
“珠兒,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每一個愛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爺爺,父親、母親、養父、養母......”
陸喬紅彤的眼眶,看著自己的雙手,泣不成聲。
“她們...她們就那樣死在我的面前,我無能為力,我永遠都保護不了她們.....”
“她們死的那么慘!”
陸喬狠狠地將手砸在床邊的木頭上。
“我怎么會這么沒用!”
“都怪我!都怪我!”
珠兒心臟絞痛著,她把陸喬的手護在自己的掌心。
她的小姐,她的好小姐是這天底下最好的人。
可命運捉弄,歹人為禍。
她的小姐,這輩子,真的太苦了。
珠兒哭著:
“小姐,這不是你的錯!”
“是傷害她們的人,是她們的錯!”
“你已經給養父母報仇了,現在我們正在一步步給老侯爺他們報仇。”
“這不是很好嗎?”
“我們一定會做到的,一定會為所有人報仇雪恨!”
珠兒緊緊地將陸喬抱在懷中。
試圖用自己的溫暖,驅散陸喬心頭的寒冷。
陸喬無力地靠著,哭著。
就這樣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太沉太沉。
她一個人撐著這么多年,實在太累太累了。
第二日,王勇將陸喬進宮要穿的衣物首飾都拿了過來。
陸喬上身試了試。
陸喬立于人等人高的黃銅鏡前,任由霜月紅梅為她整理衣襟。
當宮裝完整地穿在她身上時。
就連她自己,也不由得愣住了神。
站在一旁的王勇亦是看得呆住了,平日眾人只知沈清芷容貌冠絕上京城,可如今看著眼前的陸喬,她不僅生得美麗,而且更多一分貴氣。
身旁的珠兒,眼底泛起淚光。
這才是她的小姐應有的樣子,她生來就該是如此。
如今卻背負了太多太多。
*
宮宴這日,陸喬早早地起來了。
今日外面仍舊飄著小雪,快到年下了,整個上京都銀裝素裹起來。
霜月、紅梅妥帖地為陸喬將衣物穿戴整齊后,為她披上一件淡粉色的大氅。
在貴氣之中,又添了一分這個年齡的嬌憨可愛。
陸喬帶上的護手,便出門了。
這一次,進宮她帶著珠兒和霜月。
珠兒休養了兩日,身子好多了,好在那日都是傷在皮肉,沒有傷及筋骨。
陸喬本想著讓珠兒在家中休息,可珠兒卻誓死不愿,一心要陪她入宮。
不過,陸喬本也不放心她留在府中。
而且,今日進了皇宮,她怕是會見到許久她在夢中那天雨夜里看見的面孔,那些人如今怕是都高升了。
陸喬怕控制不住自己,當面刺殺,所以帶上了珠兒。
但珠兒身體欠佳,所以她也一并帶上了霜月。
一眾人走到丞相府大門前,寒風刺骨。
幾個精致的馬車早已套好。
許管家見到陸喬來了,三兩步趕緊走到陸喬面前。
“大小姐,這外頭風雪大,您緊著上車吧。”
他抬手指著第二個馬車:“您與五小姐坐在第二個馬車,三小姐與四小姐坐在第三個馬車。”
“大少爺已經提前進宮了。”
在王氏的求情下,沈清婉一早從祠堂放了出來,緊趕慢趕地換著衣服,上了馬車。
五小姐是沈自山另一個小妾白姨娘的女兒,性格恬淡,安安靜靜,陸喬與她見得不多。
想來沈清芷與沈清婉也不想見她,這才讓沈清柔與她共坐一乘。
陸喬有些想笑,沈清芷與沈清婉斗了多年。
她們估計這輩子都沒有想到,因為陸喬的到來,她們二人居然有共乘一輛馬車,和平共處的一天。
簾子掀起,陸喬彎著腰走了進去。
沈清柔早已規規矩矩坐在馬車側面,恭敬地將主位讓了出來。
馬車行駛一路。
這一路上陸喬不問,沈清柔不語。
直至到皇宮門口,眾人皆需下馬車步行。
沈清柔立即扶著陸喬下馬車,亦是并無言語。
能在沈清芷與沈清婉之間的夾縫生存的人,這沈清柔不簡單。
這時另有一人走了過來,他身著月白錦袍,面如冠玉,唇邊噙著溫潤笑意,行至跟前:
“若我沒猜錯的話,這位便是沈丞相流落在外的那位女兒?”
陸喬正欲開口,沈清柔臉頰微紅行禮答道。
“三皇子殿下,正是家姐,名喚沈喬。”繼而又轉過頭向陸喬介紹著,“這位是三皇子,齊王殿下,她的母妃是淑貴妃。”
陸喬也福了福身,“見過齊王殿下。”
齊王完全沒有皇子的架子,“不必多禮,外面風霜大,二位小姐快快進去吧,免得感染風寒。”
沈清柔:“多謝殿下。”
齊王轉身離去。
陸喬看著身旁的正在看著平王背影愣神的沈清柔。
默默思索著。
*
說是宮宴,但并沒有多少人。
皇上讓所有人落座后,陸喬一眼便看見一人。
她拿著酒杯的手不停地顫抖著,眼睛緊盯著他。
是他!
崔堯!
親手殺了母親的人。
他就是化為灰燼,陸喬也人的他的骨灰。
多少個不眠夜,陸喬在夢里不斷回放著母親被殺的場景。
珠兒見狀暗道不妙,連忙彎腰倒茶,借機輕撫陸喬的手,將她拉回現實。
似是察覺到陸喬的目光,男子看了過來。
二人對視一眼。
陸喬回過神,端莊微笑示意。
雖只是一眼,可崔堯還是感覺到了陸喬眼底淡淡的殺意。
奇怪,自己從未見過她。
她坐的方向,好像沈丞相的家眷。
崔堯在腦海里搜索著,自己與沈丞相關系一直不錯,更何況平陽侯府一案,他們二人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崔堯都實在想不通為何陸喬眼底泛起的這一絲殺意。
“沈丞,這位便是你流落在外的女兒嗎?”皇上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崔堯的思緒。
沈自山拱手答話:
“稟告陛下,正是。”
“小女出生時遭奸人暗害,流落在外多年,臣每每念及于此,總是心痛不已。”
“但好在上蒼垂憐,半月前竟將她尋了回來。”
沈自山笑著:“算起來,這丫頭比清芷還大上一歲呢。”
“是我的嫡長女。”
沈自山強調著陸喬的身份,言語起來有些刻意。
此時王氏與沈清芷皆緊張不已。
沈清芷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自打知道沈府嫡長女與五皇子的婚事起,沈清芷便夜夜睡不著覺,與母親想盡辦法尋找陸喬的下落。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在王氏和沈清芷的努力下,終于是將陸喬找了回來。
多年籌謀,就在此刻。
“哦?”
皇上來了興趣,目光看向陸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