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縣城中。
縣府衙門辦公小樓。
這里是城內唯一一座充滿代氣息的建筑物。
縣政府的辦公小樓面積不大,總共只有三棟兩層高的小洋樓,最大的一棟小樓坐北朝南,左右兩邊各有一座配樓,中間則是一座數百平米的院壩,四排高約三米的磚瓦墻將這三棟小洋樓四面環繞,只留出一個掛著《華夏民國曹縣縣政府》標識的院門。
此時此際,
縣府衙門內、院壩上。
李言漫步而行,四下眺望院內建筑。
徐敬明這位縣長領著一群縣府主要官吏外加十幾名當地鄉紳陪同左右,徐敬明口才不錯,充當解說員逐一為李言講解縣府衙門的大致布局。
“一大兩小三座樓,放在21世紀妥妥的鄉政府駐地…”走在院壩中,李言不禁心生些許感慨。
先前他還想著,如果縣府衙門足夠大,獨立步兵旅的旅部、魯西南保安司令部、行政督查公署等機構都可以放在縣府衙門。
誰曾想到地一看,曹縣的縣府衙門實在太小,和后世的鄉政府幾乎沒什么區別。
這樣一個地方無法裝下三大機構,更別說縣府衙門不是一座空樓,里面本就駐有百多號人。
徐敬明心思縝密,善于察言觀色。
大致猜到李專員為何情緒不佳,想來李專員必是覺得縣府衙門太過狹小,無法進行征用。
就算李專員準備新修辦公駐地,這也需要時間,還得為李專員尋一處合適的臨時辦公場所。
對此徐敬明早有安排。
唰的一聲!
徐敬明快步追上李言,保持半個身位的距離,低聲說道:“李專員可是在為軍政辦公地而煩惱?”
“哦?”
李言側目看著徐敬明,詫異問道:“徐縣長對城內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徐縣長有合適地方推介?”
“地方倒是有一處。”
“只是不知能否符合專員心意。”
徐敬明大致講道:“那座院落面積雖大,不過近年以來卻因家族落敗,屋舍有些年久失修。”
“無妨,能遮風避雨便可。”李言笑了笑,不信徐敬明會給他推薦一處破破爛爛的老式大宅院。
“唉!”
徐敬明故意嘆了口氣,嘴巴滔滔不絕,進行介紹:“說起來卑職和院主還是族親,那座院落名為徐家大院,修建于辛亥年間,距今已有二十六年歷史。”
“徐家大院占地約為六畝地,整座宅院由四座大院、十五座小院、一百五十余間房舍共同組成。”
“昔年我那位族親堂兄被外人稱作曹州巨富,本來整個家族欣欣向榮,然而自民國成立以后,華北局勢動蕩,各路軍閥輪番登場,曹縣地處四省通衢之地,城頭變幻大王旗是常有之事。”
“今天這位將軍上門做客,明日那位司令前來拜訪,后天某位督軍又點名問捐,再加上我那堂兄英年早逝,其子無心商途,跑去讀了黃埔軍校,久而久之整個家族便落敗了下來。”
“數年前委員長調兵剿紅,我那堂侄隨87師到處奔波,四海為家,一直難以安定。”
“去年國共合作了,我那堂侄倒也積累了一些資歷,目前正在87師521團擔任中校團副。”
“而今他準備定居南京,其父所建的徐家大院占地頗大,不住人也需雇人看管,每年還得修繕維護,這筆開銷加起來不是一筆小數目。”
“當下卑職那堂侄媳婦正在處理家中田產,等家中事項處理完畢,她會帶著孩子去南京定居,專員若不嫌棄,卑職現在就帶專員過去看看,到時買也好租也罷,都能為卑職那倆堂侄夫婦減輕負擔。”
“87師中校團副…”李言對此有些驚訝,國民革命軍第87師乃是德械師,里面全是黃埔嫡系。
徐敬明這個族親堂侄能在87師擔任中校團副,前途很輝煌,倘若此人運氣夠好,能從淞滬會戰中活下來,等**擴編,最低也能出任少將旅長。
…
半小時后。
曹縣南城區。
兩輛解放軍卡、兩輛北汽吉普、一輛別克老爺車,五輛汽車緩緩停在徐家大院府門外邊。
從車里下來。
李言仰頭眺望前方這座宅院。
這座宅院院墻很高,至少五米起步,院子大門前屹立著兩座歷經風雨的石獅子,大門正上方懸掛一副牌匾,匾上刻寫著《徐府》二字。
難怪徐敬明說徐府早已落敗,里面什么樣尚未可知,從外部來看,徐府的院墻與府門并不光鮮。
院墻上那些白灰粉大面積脫落,露出青磚,府邸正門看不見半個家丁護衛,刻有《徐府》二字的牌匾被蟲子啃食的嚴重,絲絲裂痕清晰入目。
李言覺得,若不是徐敬明的堂侄在87師任職,官居副團長,這座宅院恐怕早已易主。
縣城婆羅門不是開玩笑的,縣城就這么大,面積有限,在城內新修這樣一座宅院可能性為零。
“喲!”
“徐縣長!”
“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
五輛汽車停在徐府門外動靜不小,聞訊而至的徐府管家關大福,笑呵呵的從府門口跑了出來。
跟徐敬明打完招呼,關大福老目閃爍,眼神落在李言身上,悄聲嘀咕:“莫非這位便是履職曹縣,身兼三職的李專員?果真年輕的過分呢!”
昨日傍晚徐敬明來過徐府,同少夫人有過商量,徐敬明讓少夫人將徐府租給新來的李專員,又或賣給李專員,李專員身兼三職,縣府衙門無法同時容納三個辦公機構,徐府便落入徐敬明眼中。
此事少夫人并未回絕。
如今的徐家大院早已落敗,人丁稀薄。
當下少爺又在南京當差,府內只剩少夫人與小少爺,現在少爺終于穩定了下來,前段期間少爺寫來書信,讓少夫人帶著小少爺去南京定居。
少夫人和小少爺一走,徐府確實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以徐府目前的家底而言,繼續維持這樣一座宅院,興許過不了幾年就得入不敷出。
他關大福已是半截入土的人,活一天少一天,少夫人喊他一起去南京,他并不想去。
徐家大院承載著他的青春,等宅子換了新主人,當不成管家,哪怕只當個馬夫家丁,他也愿意,能在徐府養老入土是他余生唯一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