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一道道目光,驚愕的、審視的、不悅的…齊齊釘在時渺身上。
那一聲慢著脫口而出后,時渺才驚覺自己反應過度。
這根本不是一個失憶之人應有的表現。
張氏最先反應過來,蹙眉呵斥。
“渺兒!不得無禮!婚姻大事,豈容你置喙!”
她轉向謝知妄,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大公子莫怪,這孩子失了憶,言行無狀……”
“無妨。”
謝知妄抬手打斷她,目光始終鎖在時渺臉上。
“未婚妻有話,但說無妨。畢竟,”他語調拖長,帶著點玩味,“你我感情深厚,你的想法,自然最重要。”
時渺的頭皮一麻,這廝絕對是故意的!
他根本不信她失憶,這是在拿話敲打她,等著她露出馬腳呢!
不能慌!時渺在心里給自己暗示。
既然他非要演這出情深義重,那就別怪她趁機刁難,讓他知難而退!
她微微抬起下巴,視線掃過那滿廳的聘禮,眼神里故意帶上幾分挑剔。
“謝大公子,是吧?我雖不記得前事,但婚姻乃終身大事,豈能如兒戲一般,直接抬聘禮上門?你說你我感情深厚,可我如今看你,只覺得……陌生。”
“喚我知妄便可,何必見外。”
謝知妄從善如流,語氣親昵得讓時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渺渺覺得,該如何才算不兒戲?”
時渺忽略他的糾正,指向那些紅綢箱子:“這些,就是聘禮?”
“正是。”謝知妄頷首,“這只是第一批,若你覺得不夠……”
“不是夠不夠的問題。”
時渺打斷他,努力模仿著記憶中那些驕縱千金的做派。
“我要你重新按照古禮,三媒六聘,一步不差。我這第一禮‘納采’,不取凡物。”
她抬眼看他,眼神帶著挑釁。
“我要雪山之巔的玄色雪狐一對,性情馴良可近人。三日后,我要看到它們在我園中嬉戲。”
時值春日,雪狐本就稀有,玄色更是萬中無一,且極難馴養,三日之期簡直是強人所難。
廳內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覺得大小姐這失憶后,刁難人的本事倒是見長了。
柳依依在一旁掩口,眼底卻閃過一絲幸災樂禍:鬧吧,使勁鬧,把這門婚事鬧黃了才好!
張氏正要開口呵斥她胡鬧,卻見謝知妄唇角弧度更深,竟毫不猶豫地點頭。
“理應如此。玄色雪狐雖難得,但既是渺渺想要,莫說一對,便是十對,為夫也為你尋來。三日后,必當奉上。”
時渺噎了一下,心中暗罵:裝,繼續裝!
她定了定神,繼續加碼:“還有,成婚后我不要住靖安侯府,人多眼雜,規矩還多,悶也悶死了。我要你另置宅邸,必須離將軍府近,園子里要有活水湖,夏天能泛舟,冬天能滑冰,還要有一片足夠大的演武場!”
她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演武場這要求,夠離譜了吧?
張氏已經氣得臉色發白,差點站不穩。
柳依依也驚呆了,沒想到時渺失憶后,竟如此……異想天開。
謝知妄沉吟片刻,就在時渺以為他要翻臉時,他卻忽然笑了,語氣縱容。
“好。城西正好有一處皇家莊園,景致極佳,引的是活泉水,面積也夠大,我明日便去求了太子殿下,將它賜下。至于演武場……”
他目光掠過時渺看似柔弱無骨的手指,眼底閃過一絲深意。
“你既喜歡,建一個最大的又何妨?免得你日后……活動不開。”
時渺心頭猛地一跳。
活動不開?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是暗指她以前舞槍弄棒的習慣嗎?他果然在試探!
她強作鎮定,拋出最后一個,也是自認為最不可能的要求。
“最后一點!我什么都不記得了,所以要我嫁給你可以。但在我想起從前,或者心甘情愿接受你之前,你不得以夫君自居,更不得……不得與我同房!我們需得約法三章!”
這話一出,滿廳死一般寂靜。
張氏指著她,渾身發抖,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柳依依更是瞠目結舌,這、這哪是大家閨秀能說出口的話?
未嫁先約法,還是約的這種章,傳出去鎮北將軍府的臉都要丟盡了!
所有人都以為謝知妄會勃然變色,這簡直是對他男子尊嚴的挑釁!
然而,謝知妄只是靜靜地看著時渺,那雙桃花眼里情緒翻涌,復雜難辨。
他上前一步,逼近時渺,高大的身影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不得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