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那邊好像有人掉進河里了。”葉二河大驚失色。
他小時候被水淹過,現在看見別人掉入水中,那種被水淹沒的窒息感瞬間襲來。
葉臨不會游泳,白水河雖然干旱幾年,河面縮小,但中心處兩米深還是有的。
人要救,葉臨也要顧著自身安全。
有根繩子就好了,最好再有一塊木板。
“你先過去,我隨后就來。”葉臨吩咐。
待葉二河轉身,葉臨趕緊躲到樹后面,火速在拼夕夕交易平臺上買了一捆粗麻繩,一塊厚實的長方形木板,還有一張二手破被子。
拿到東西,葉臨迅速飛奔向溺水之人那里。
二月水寒,落水的人撲騰的水花越來越小,水沒過他的頭,他只剩兩只胳膊在外邊微弱地擺動。
葉臨將麻繩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另一端扔給葉二河。
“你拉緊繩子,待會兒我讓你拉的時候,你再拉。”
“知道了,爹。”
葉二河一邊應著,一邊將繩子的另一頭系到自己的腰上。
待會兒要拉兩個人,他怕自己的力氣不夠使。
就算是自己掉進水里,也萬萬不能讓父親有危險。
白水河冰面將化未化,葉臨估摸落水者定是踩到了稀薄的冰面,不慎跌落水中。
葉臨將木板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鋪好,匍匐著爬過去,以減少受力面積。
待靠近落水者,他一把拉住對方胳膊,將其向外拉。
怎料那落水者已經意識模糊,無法自己施力。
天氣寒冷,那人穿著厚襖,冰水一浸,整個人要沉上一倍。
葉臨使出最大力,仍未將落水者拉動一分。
“使勁拉!”
葉臨拉住落水者的胳膊,向葉二河大喊。
葉二河使出全身之力,落水者只探出頭部,便再也拉不動了。
葉臨這才看清,此人是族長的兒子葉剛。
無論是誰,都要救。
葉臨試著跪在木板上,使勁施力,沒幾下便力竭。
這時,葉臨聽到腳步聲。
幾個村里人從不遠處的山上下來。
“快來救人!”葉臨大喊。
幾人聽見呼救聲,卸下背上的柴,快步趕來。
“跟二河一起拉繩子。”葉臨指揮。
人命關天。
幾個人雖平時對葉臨頗有微詞,此刻看他不顧性命救人,立時敬他三分。
“來了。”幾個人大聲回應。
幾人合力之下,落水者終于被拉出水面。
岸上的人興奮不已,松了口氣,剛準備繼續拉,只聽“撲通”一聲。
葉臨和葉剛同時墜入水中。
寒冷立刻將葉臨包圍。
他救人之時,已經將力氣用盡,此刻寒冷交加,他立馬牙齒打顫,想呼救卻怎么也張不開嘴。
“拉,快拉。”
葉二河聲嘶力竭。
他體驗過落水的瀕死感,此刻父親落水,他內心比自己遭難還難過。
幾個人使出牛力往外拉,終于快到岸邊時,繩子突然崩斷。
葉臨憑著最后一絲力氣,先把毫無意識的葉剛推到岸邊,自己則抓住了邊上的水草。
等到眾人將葉剛拉上岸邊,葉臨已經昏死過去。
等葉臨再次睜眼,已回到家中。
眼前跪著的幾個孩子已經哭成了淚人。
他們太害怕父親有個三長兩短。
上次父親遭大伯毒打,他們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父親沒了,生活難以為繼。
這次他們感受到的是無比的傷心和痛苦,生怕父親再也醒不來了,心中被失去至親的畏懼所填滿。
見葉臨睜眼,葉大山跪著爬向炕前,眼中是葉臨從未見過的欣喜:
“爹,爹,你終于醒了。方希,方希。”
葉大山轉頭呼喊,“快,拿米粥來,多加糖。”
記得上次許俊的大兒子危在旦夕,父親就是這樣吩咐的,葉大山有樣學樣。
葉臨是力竭和冰冷所致的昏厥,喝點加糖的米粥的確是促進體力恢復的好辦法。
方希端著米粥過來,葉大山小心將葉臨扶起,葉二河接過米粥,舀起一勺吹涼,慢慢喂給葉臨。
就連最小的葉三海,也拿著小手慢慢摩挲葉臨的肚子,給葉臨取暖。
葉臨再次被溫暖擊中。
幾口糖粥下肚,葉臨精神好了許多。
他瞇眼準備睡會兒,門外傳來喧鬧聲。
族長帶著幾個人登門致謝。
族長進門,竟恭恭敬敬向葉臨作揖。
“賢侄救命之恩,老夫感激不盡!”
葉臨顧不得頭暈,急忙將族長攙起來。
“族長,使不得,您是長輩。”
族長抬頭,眼中已盈滿淚花。
“你們一起施救的人,已經給我講了來龍去脈,要不是你,我兒今天就沒命了。”
說著,他指著來人中的一個小孩兒,說道:
“跪下,這是你爹的救命恩人,你切要牢牢記下。”
小孩兒立馬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謝謝伯伯的救命之恩,小侄沒齒難忘。”
葉臨微笑著將孩子扶起,“綿薄之力,不足掛齒。”
“葉臨,你當真令人刮目相看。你為了救人差點丟了性命,此刻卻說得云淡風輕,真乃葉氏族人楷模!”
說話之人,是葉氏家族中一位德高望重之輩,名叫葉宗奎。
他飽讀詩書,在葉氏家族的地位舉足輕重,得到他的夸獎,堪稱一份葉氏族人夢寐以求的榮耀。
“不敢當,三叔。”葉臨向葉宗奎微微頷首。
葉宗奎笑著捋了捋胡須,沖族長說道:
“繼鴻啊,此乃救命之恩,必當重謝!”
“那是,那是。”
族長將手探入袖兜,拿出一錠銀子,雙手奉上:
“賢侄,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這是我全部家當,你別嫌少。”
葉臨雙手推過,“族長,這使不得,這銀子我不能收。”
“現在你不要把我當族長,我只是你所救之人的父親,這份謝禮你務必要收下。”
族長將手中的銀子,又推回給葉臨。
葉臨正色。
“族長,無論你是什么身份,這銀子我都不能收。我救人不圖名,不圖利,只因那是一條活生生的命!”
族長看向葉宗奎,眼神復雜。
葉宗奎思忖片刻,忽地笑出聲來:
“是我等淺陋,沒想到你這般高義。”
他理了理衣襟,鄭重道:
“我這就去祠堂,在葉氏宗族功簿上為你記名。”
話音剛落,整個屋子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
在宗族功簿上記名,那是無上的榮耀。
葉氏宗族的功簿已十年未啟,上一次被記名的,是冒雪運糧、差點葬身雪谷的族叔。
那位族叔和后輩,至今被葉氏全族所敬。
葉臨冒死救人,這份榮譽,他領得理所應當。
“那就勞煩三叔了。”
“無妨,無妨。”
葉宗奎擺擺手,疾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