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天空湛藍如洗,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瀉在“圣羅蘭”大教堂金色的穹頂上,將其渲染得如同神話中的殿堂。今日,是本市知名企業家之子周浩與蘇氏集團千金蘇婉清的婚禮。教堂前的廣場停滿了各式豪車,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空氣中彌漫著香檳的氣泡與玫瑰的芬芳,每一個細節都彰顯著這場聯姻的奢華與隆重。
秦放靠在他那輛略顯陳舊的黑色SUV車門上,指尖夾著一根未點燃的香煙。他穿著便裝,深色的夾克勾勒出精干的身形,眉頭習慣性地微蹙著,銳利的目光掃過眼前喧鬧的場景。他并不喜歡這種場合,過于浮華的光影容易掩蓋骯臟的痕跡。作為市刑警隊重案組的組長,他出現在這里,僅僅是因為新郎周浩的父親周董事長與局長私交甚篤,受邀觀禮,順便也算是為這場萬眾矚目的盛事增添一份無形的安保。
“真是朱門酒肉臭。”一個清冷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
秦放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法醫官秦曉曉走到了他身邊,她穿著一身合體的黑色小禮裙,外面罩著一件白色研究服,與周遭的華麗格格不入。她臉上未施粉黛,膚色白皙得近乎透明,眼神平靜得像一汪深潭,仿佛眼前這場價值千金的狂歡與她毫無關系。她手里拿著一個銀色的證件夾,指尖纖細而穩定。
“注意措辭,秦法醫。”秦放將香煙收回煙盒,語氣平淡,“我們是來觀禮的,不是來煞風景的。”
秦曉曉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她確實是被秦放“拉”來的,美其名曰熟悉各種社會環境,但她心里清楚,秦放是擔心她一個人待在解剖室時間太長,會“發霉”。兩人雖是搭檔,但一個信奉絕對的科學與證據,一個卻擁有著無法用科學解釋的“通靈”能力,合作初期沒少磕絆。直到共同經歷了幾次生死考驗,才逐漸磨合成如今這種微妙的默契。
婚禮進行曲莊嚴地響起,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新娘蘇婉清挽著父親的手臂,緩緩走向圣壇前等待的新郎周浩。她身披價值連城的定制婚紗,頭紗下的臉龐美麗不可方物,嘴角噙著幸福的微笑,眼中閃爍著對未來的憧憬。周浩同樣英俊挺拔,看著緩緩走來的新娘,眼神溫柔。
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劇本完美上演。
神父莊重地宣讀著誓言。
“蘇婉清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給周浩先生為妻,無論順境還是逆境,富裕還是貧窮,健康還是疾病,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蘇婉清深吸一口氣,臉上洋溢著圣潔的光輝,她清晰而堅定地回答:“我愿——”
“意”字尚未出口,聲音戛然而止。
她的身體猛地一僵,美麗的眼睛驟然睜大,瞳孔急速收縮,仿佛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事物。紅潤的臉色在瞬間褪去,變得慘白,緊接著,一絲暗紅色的血液從她的嘴角溢出,劃過她雪白的下頜,滴落在圣潔的婚紗上,暈開一朵刺目的血花。
“呃……”她發出一聲短促而痛苦的喉音,伸手想抓住什么,卻徒勞地抬起,又無力地垂下。
人群瞬間寂靜,隨即爆發出驚恐的尖叫。
蘇婉清的身體像斷了線的木偶,軟軟地向后倒去。周浩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驚慌失措地大喊:“婉清!婉清你怎么了?!”
更多的血液從她的鼻孔、眼角、耳朵里涌出,七竅流血,景象凄厲可怖。原本神圣浪漫的婚禮現場,頃刻間化作了人間煉獄。
“讓開!都讓開!”秦放反應極快,一個箭步沖上前,一邊疏散混亂的人群,一邊對著耳麥低吼,“指揮中心,圣羅蘭大教堂發生緊急事件,一人昏迷,疑似中毒,請求立刻支援,封鎖現場!重復,立刻封鎖現場!”
他蹲下身,探了探蘇婉清的頸動脈,脈搏已經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他抬頭,看向緊隨其后的秦曉曉。
秦曉曉已經戴上了無菌手套,她冷靜地撥開圍攏過來的人群,跪倒在新娘身邊。她沒有去看新郎崩潰的表情,也沒有理會周遭的哭喊與騷亂,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具正在迅速失去生命的軀體上。她翻開蘇婉清的眼瞼,觀察瞳孔,又仔細查看了她嘴角和臉上的血跡。
“急性中毒,神經毒素類,伴有全身性出血癥狀,初步判斷可能是***或者類似劇毒物質。”秦曉曉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實驗結果,“生命體征正在消失,回天乏術。”
秦放臉色鐵青,對著周圍試圖拍照和靠近的人厲聲喝道:“所有人退后!警察!保護現場!技術人員呢?立刻進行現場取證!”
他站起身,環顧這個瞬間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教堂。彩色的玻璃依舊折射著美麗的光暈,潔白的玫瑰依舊芬芳,但空氣中已經彌漫開濃郁的血腥味和絕望的氣息。這是一場完美的謀殺,在眾目睽睽之下,在誓言即將完成的瞬間,精準而殘忍地奪走了一個年輕美麗的生命。
“查!”秦放的聲音冷得像冰,“所有接觸過新娘飲食、物品的人,所有在今天有機會接近她的人,一個都不準放過!”
他的目光與秦曉曉相遇。秦曉曉輕輕點了點頭,眼神凝重。她知道,自己的工作,現在才剛剛開始。這具尚未完全冰冷的尸體,將是揭開真相的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