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畫室密室
秋雨連綿,將城市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傍晚時分,一輛黑色的SUV碾過濕漉漉的街道,停在了一棟位于老城區的、帶有明顯新藝術風格特色的獨棟小樓前。這里被稱為“鳶尾花畫室”,主人是本市小有名氣的畫家,墨言。
秦放推開車門,冰冷的雨絲立刻撲打在臉上,讓他精神一振。他看了一眼副駕駛座的秦曉曉,她正將一件米色的風衣外套裹緊,臉色在昏暗的天光下顯得有些單薄。
“現場什么情況?”秦放一邊向早早守候在門口的轄區民警出示證件,一邊問道。
“報案人是畫家的模特,也是他的學生,叫林晚。”民警壓低聲音,臉上還帶著未褪去的驚悸,“她說今天下午按約定來畫室上課,敲門沒人應,電話也打不通。她覺得不對勁,因為墨老師從不爽約,就用備用鑰匙開了門,結果發現……發現墨老師倒在畫室里,已經……沒氣了。我們初步查看了,門窗都是從里面反鎖的,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跡。”
密室?秦放和秦曉曉交換了一個眼神。
畫室內部空間很大,挑高足有四五米,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此刻被厚重的墨綠色絲絨窗簾遮住了一半,只留下些許縫隙透進外面陰沉的天光。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松節油、亞麻籽油以及某種說不清的、帶著霉味的陳舊顏料氣息。
畫室中央,一個男人仰面倒在木質畫架旁的地板上,周圍散落著幾支畫筆和一支擠癟了的鈦白顏料管。他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年紀,頭發凌亂,穿著沾滿各色顏料的工裝褲和一件灰色的棉質T恤。臉色是死寂的青灰色,雙眼圓睜,瞳孔已經渙散,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上那盞復古的枝形吊燈,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么。
法醫中心的人還沒到,秦曉曉作為先抵達的法醫,立刻上前進行初步尸表檢查。她戴上手套和口罩,蹲下身,避開水漬和散落的物品。
“尸體輕度僵硬,尸斑開始形成于背側未受壓部位,符合死亡時間在4-6小時內的特征。”她冷靜地陳述,聲音在空曠的畫室里顯得格外清晰,“體表無明顯外傷,無搏斗痕跡。口鼻處無異常分泌物,頸部無扼痕。”
她的目光掃過死者圓睜的雙眼,那里面凝固著一種極致的情緒——并非痛苦,而是……恐懼。一種深入骨髓的、仿佛看到了什么難以置信之物的恐懼。
秦放則開始觀察整個畫室環境。畫架上有一幅尚未完成的作品,蒙著一塊白色的畫布。畫架旁有一個小推車,上面雜亂地放著調色板、油畫刀、各種型號的畫筆和油壺。地板是深色的實木,雖然有些顏料斑點,但整體干凈,沒有明顯的拖拽或打斗痕跡。
他走到窗邊,檢查了每一扇窗戶的插銷,都是老式的銅質插銷,全部從內部扣得死死的,沒有撬動痕跡。大門是厚重的實木門,門鎖完好,內側的防盜鏈也掛著。
一個標準的密室。
“發現尸體的模特呢?”秦放問。
林晚被一位女警陪著,坐在一樓的客廳沙發上。她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孩,身材纖細,面容清秀,此刻臉色蒼白,渾身不住地發抖,雙手緊緊捧著一杯熱水,眼神空洞而驚恐。
“林小姐,能詳細說說你發現墨老師時的情形嗎?”秦放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
林晚抬起頭,淚水瞬間涌了出來:“我……我下午三點準時來的……敲門沒人應,打他電話關機……我以為他可能臨時有事,或者睡過頭了……就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后來……后來我越想越不對,墨老師很守時的……我就用了放在花盆下面的備用鑰匙……”
她哽咽著,深吸了幾口氣才能繼續說下去:“我推開門……就看到他……他就那樣躺在地上……我嚇壞了……趕緊打電話報警……”
“你進來的時候,門是反鎖的嗎?防盜鏈掛著嗎?”
“門……門是鎖著的,但我用鑰匙打開了。防盜鏈……我沒注意,好像……好像是掛著的?”林晚的記憶有些混亂,顯然被嚇得不輕。
“你最后一次見到墨老師是什么時候?”
“昨天下午下課的時候,大概五點多。他……他當時還好好的,還在修改一幅畫。”林晚努力回憶著。
秦放讓女警繼續安撫林晚,自己回到了畫室。技術隊的同事已經趕到,正在對現場進行細致的勘查,閃光燈不時亮起。
秦曉曉已經完成了初步尸檢,她站在那個蒙著畫布的畫架前,若有所思。
“有什么發現?”秦放走過去問。
“死因很蹊蹺。”秦曉曉眉頭微蹙,“體表沒有任何可能導致急性死亡的損傷或痕跡。初步看,不像中毒,不像窒息,也不像突發疾病。需要回去做詳細解剖和毒理分析才能確定。”
她的目光落在那個畫架上:“發現尸體的模特,或者其他人,動過這個畫架嗎?”
“據林晚說,她沒有動過任何東西。”秦放說著,伸手輕輕揭開了那塊蒙著的白色畫布。
畫布下的作品,瞬間暴露在眾人眼前。
那是一幅接近完成的人物肖像油畫。畫中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穿著一條淡紫色的連衣裙,坐在一張歐式高背椅上。她的面容美麗,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憂郁,眼神望向畫外,瞳孔深處……清晰地映照出一種極致的恐懼!
那恐懼的眼神,與地上死者墨言圓睜雙眼中凝固的情緒,一模一樣!
仿佛畫家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將自己所見的恐怖景象,毫無保留地投射到了畫中人的眼中!
一股寒意,瞬間爬上了秦放的脊背。
這幅未完成的畫,這個詭異的密室,死者眼中與畫中人如出一轍的恐懼……這一切,都透著一股非自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沉默的證人……”秦曉曉輕聲低語,目光緊緊鎖住畫中女子那充滿恐懼的雙眼,“也許,它想告訴我們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