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案手法的揭示,如同在密不透風的墻上鑿開了一個洞。調查方向立刻從“誰在案發時間進入了走廊”轉變為“誰在案發之前有機會進入一號貴賓室并進行布置”。
警方開始全力排查在慈善晚宴開始前,所有接觸過一號貴賓室的人員。
酒店管理方提供的記錄顯示,一號貴賓室是專門為李澤坤預留的,在晚宴開始前兩小時(晚上七點)才完成最后的清掃和布置。之后,理論上只有酒店指定的服務人員和李澤坤本人及其保鏢有權進入。
排查酒店負責布置和服務的相關人員,他們都有明確的工作記錄和同事相互證明,似乎沒有作案時間。而且,這些人大多背景簡單,與李澤坤沒有直接利害關系。
難道兇手是李澤坤自己身邊的人?保鏢?或者是……能夠指使酒店內部人員的人?
秦放將目光投向了李澤坤的隨行人員和他的商業伙伴。
李澤坤的保鏢經過反復詢問和背景調查,嫌疑被進一步降低。他跟隨李澤坤多年,忠心耿耿,沒有動機,而且案發時他確實守在門口,不具備觸發遙控裝置的條件(除非裝置是定時或聲音觸發)。
那么,焦點就落在了那些參加晚宴的、與李澤坤有密切關系的賓客身上。誰有能力、有機會提前布置?
調查發現,在晚宴正式開始前,確實有幾位賓客以“提前查看場地”、“與李總先碰個頭”等理由,曾經短暫進入過宴會廳區域。這些人包括:
星耀科技的副總裁——張晟。他是李澤坤的大學同學,公司元老,但近年來傳聞與李澤坤在公司發展戰略上存在分歧。
“創鑫資本”的負責人——王漫妮。一位精明干練的女投資人,星耀科技的重要股東之一,與李澤坤關系微妙,既有合作也有競爭。
李澤坤的私人法律顧問——趙銘。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負責處理李澤坤的個人和公司法律事務,深得信任。
這三個人,都有動機(商業利益、權力斗爭),也都有可能在晚宴前以合理借口接近一號貴賓室。
秦放分別對三人進行了初步詢問。
張晟表現得悲痛而憤怒,聲稱李澤坤是他的摯友和伙伴,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并強烈要求警方盡快抓住真兇。他承認晚宴前去找過李澤坤,但只是在宴會廳聊了幾句,并未進入貴賓室。
王漫妮則顯得冷靜許多,她承認與李澤坤存在商業上的博弈,但強調這是正常的資本運作,遠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她表示自己提前到場是為了確認拍賣品,同樣否認進入過貴賓室。
趙銘律師則是一貫的嚴謹和克制,對答滴水不漏。他表示晚宴前曾與李澤坤通過電話,確認一些法律文件細節,但本人并未提前到場。
三人的說辭都無法直接證實他們有作案機會。
案件再次陷入僵局。即使知道了手法,找不到那個“布置者”,一切都是空談。
秦放感到一陣煩躁。他走到宴會廳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城市的璀璨夜景。兇手指引就在這群光鮮亮麗的人中間,帶著偽善的面具,嘲笑著警方的無能。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技術隊打來的。
“秦隊,有重大發現!我們對那個高壓氣體觸發裝置的殘留物進行了更精細的分析,發現其內部有一個微型的、需要特定射頻信號激活的接收模塊!而且,這個模塊的編碼方式非常獨特,有點像……某種定制化的安保或者遙控設備的信號協議!”
定制化的遙控設備?安保協議?
秦放腦中靈光一閃!他猛地想起一個人——李澤坤的那個貼身保鏢!他負責李澤坤的安保,身上肯定會攜帶一些專業的、甚至是定制化的通訊和安保設備!
難道是他?!可是他的不在場證明……
不,不對。保鏢一直守在門口,如果他使用遙控器,動作太明顯,風險太大。而且他缺乏動機。
但是,如果遙控器不在他手里,而是在……另一個可以遠程觸發、并且信號能夠穿透酒店屏蔽(可能使用了特殊頻段)的人手里呢?
誰最有可能擁有與李澤坤保鏢同類型、或者能兼容其安保系統的遙控設備?
一個名字瞬間蹦入秦放的腦海——趙銘律師!
作為李澤坤的私人法律顧問,趙銘經常需要處理高度機密的事務,他完全有可能為了“安全”起見,讓自己的一些設備與李澤坤的安保系統兼容,或者干脆就擁有類似的設備!而且,他以法律顧問的身份,提前接觸甚至參與調試李澤坤的安保安排,也合情合理!
他有動機嗎?李澤坤的死,他能獲得什么好處?
秦放立刻下令:“重點調查趙銘!查他的背景、財務狀況、以及與李澤坤之間是否存在我們不知道的矛盾或利益輸送!同時,申請搜查令,搜查他的辦公室和住所,尋找與現場發現的射頻信號協議相匹配的遙控設備!”
調查重點,瞬間聚焦到了這位看起來最不可能、最冷靜理智的律師身上!
第五章:律師的詭計
搜查令以最快的速度獲批。秦放親自帶人趕往趙銘的律師事務所和住所。
在趙銘位于市中心高級公寓的書房里,技術隊有了驚人的發現。在一個偽裝成法律書籍的暗格里,找到了一個巴掌大小、沒有任何品牌標識的黑色遙控器!
經過技術隊緊急比對,確認這個遙控器發射的射頻信號編碼,與案發現場氣體觸發裝置內的接收模塊協議完全一致!
鐵證如山!
與此同時,對趙銘背景的深入調查也發現了重大疑點。趙銘表面上收入豐厚,生活光鮮,但調查發現他近年來在境外賭博網站上投入巨大,欠下了巨額債務,其名下多個賬戶都存在異常資金流動,疑似挪用客戶資金(可能包括李澤坤委托他管理的部分資產)進行填坑,但窟窿越來越大。
動機找到了!巨大的經濟壓力,可能涉及的職務犯罪,讓他鋌而走險!李澤坤很可能已經察覺或者即將察覺他的問題,他必須滅口!并且,李澤坤的意外死亡,或許還能讓他利用法律漏洞,從中牟取更大的利益(比如作為遺產執行人?)。
秦放立刻下令逮捕趙銘。
在刑警隊的審訊室里,趙銘依舊保持著冷靜,金絲眼鏡后的眼神看不出絲毫慌亂。即使面對那個黑色遙控器,他也只是挑了挑眉。
“趙律師,解釋一下吧。”秦放將遙控器放在桌上,“這個,為什么會在你家里?它的信號,為什么與殺死李澤坤的裝置匹配?”
趙銘推了推眼鏡,語氣平靜:“秦警官,我是一個科技愛好者,家里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電子產品很正常。這個遙控器是我買來玩航模的,至于它為什么和什么殺人裝置匹配,我完全不知情。這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有人栽贓陷害。”
“栽贓陷害?”秦放冷笑,“那你怎么解釋你高達八位數的賭債?以及你名下那些來路不明的資金缺口?李澤坤最近是不是在查公司的賬,或者說,在查你經手的法律基金?”
趙銘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但很快恢復:“我的個人財務問題與本案無關。李總的死,我也感到很悲痛。至于查賬,更是無稽之談。”
他滴水不漏,堅決否認。
秦放知道,面對這種高智商、心理素質極強的對手,僅憑物證和動機,很難在審訊中直接攻克。他需要更直接的證據,或者,需要找到他作案流程中的破綻。
“好吧,既然你說是玩航模的。”秦放換了個思路,“那你案發當晚,在宴會廳里,有沒有操作過你的‘航模’遙控器呢?或者說,有沒有什么特別的、需要用到手指精細操作的動作?”
趙銘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憶:“當晚我一直在與人交談,喝酒,沒什么特別的動作。”
“是嗎?”秦放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可是,根據我們一位證人的‘感知’,死者在遇害瞬間,聽到了氣體釋放的‘嗤’聲,而這把刀,是從天花板上射下來的。一個需要遠程觸發的精密裝置……趙律師,你覺得兇手會在什么時候,按下這個遙控按鈕呢?”
他刻意強調了“感知”二字,給趙銘施加心理壓力。
趙銘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沒有回答。
秦放繼續施壓:“我們已經調取了宴會廳內更廣角度的監控,正在一幀一幀地分析所有人的細微動作。你覺得,會不會恰好拍到,在某一個特定的時間點,有一個人,他的手,看似隨意地放在口袋里,或者拿著酒杯,但其實……他的手指,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做了一個輕輕按下的動作呢?”
這句話仿佛擊中了趙銘的要害!他的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呼吸也變得略微急促起來。秦放描述的,正是他當時的行為!他利用舉杯飲酒的姿勢作為掩護,右手在口袋里,輕輕按下了遙控器按鈕!
他自以為天衣無縫,卻沒想到警方不僅還原了手法,甚至連他觸發裝置的細節都幾乎猜中!那個所謂的“證人感知”,到底是什么?難道真的有超自然力量?
巨大的心理壓力下,趙銘的心理防線開始松動。他不再像之前那樣鎮定,眼神開始游移。
秦放看準時機,將一疊他巨額賭債和資金缺口的文件拍在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
“趙銘!別再狡辯了!你的動機、你的作案條件(提前布置)、你的作案工具(遙控器)都指向你!你以為你設計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就可以高枕無憂?我告訴你,再精妙的詭計,也掩蓋不了你骯臟的內心和丑陋的罪行!李澤坤在最后一刻已經認出是你了!”
“他……他怎么可能……”趙銘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失言,猛地閉上了嘴,但臉色已經變得慘白。
這句下意識的反應,幾乎等同于認罪!
審訊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趙銘雙手顫抖地摘下了眼鏡,揉了揉眉心,整個人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長時間的沉默后,他終于抬起頭,眼中充滿了疲憊和絕望,放棄了所有的抵抗。
“沒錯……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