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燈光將吳念真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都照得無所遁形。他依舊保持著那種混合著狂熱和冷靜的詭異狀態,仿佛被捕和弒主并未對他造成太大的沖擊。
秦放推門而入,將裝有逆十字架和毒素分析報告的文件夾重重地放在桌上,發出的聲響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突兀。
吳念真的目光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個黑色的逆十字架,瞳孔幾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
“吳念真,戲該演完了。”秦放拉開椅子坐下,目光如鷹隼般鎖定他,“‘通過火焰凈化’?哼,你真正信奉的,是這個吧——”他用手指點了點那個逆十字架,“Sanguis Ignisque Imperium,血與火之統治。你們想要的,根本不是凈化,而是毀滅與征服!”
吳念真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恢復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這只是個普通的裝飾品?!?/p>
“裝飾品?”秦放冷笑,翻開毒素分析報告,“那這個呢?南美箭毒蛙毒素,專業的生物萃取技術,用來確保你的‘凈化’對象瞬間死亡,不留痕跡。這也是裝飾品?你一個搞‘香道文化’的,從哪里弄來這種軍用級別的高純度神經毒素?”
吳念真的呼吸變得略微急促,眼神開始有些閃爍。
秦放不給他思考的機會,步步緊逼:“還有那些香料,致幻劑成分。用來控制那些無知信徒,讓他們變成對你唯命是從的傀儡!你所謂的‘圣火使者’,不過是個依靠藥物和催眠術操控他人的卑鄙小人!你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什么神圣使命,而是滿足你個人權力**和變態心理的犯罪!”
“你胡說!”吳念真猛地抬起頭,眼中燃起憤怒的火焰,那是一種信念被褻瀆的憤怒,“你懂什么?!焚盡之主的偉大!世界的污穢必須被清除!唯有在血與火的洗禮中,才能誕生新的秩序!我們是在拯救這個世界!”
“拯救?用謀殺和毒素來拯救?”秦放嗤之以鼻,“那你告訴我,你殺死那個老主教,也是拯救?也是凈化?”
提到弒主,吳念真的情緒瞬間激動起來,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嫉妒、怨恨和野心的扭曲表情:“那個老家伙!他固步自封!他只知道躲在陰暗的角落里進行那些古老的儀式,他根本不懂!時代變了!‘凈世會’需要更激進、更強大的領袖!需要將圣火的意志播撒到更廣闊的地方!他擋了我的路,他軟弱,他該死!”
他終于露出了真實的一面——一個被權力**吞噬,不惜弒殺導師上位的野心家。
“更廣闊的地方?”秦放抓住他的話頭,“除了‘凈心堂’和那個礦洞,‘凈世會’還有多少據點?在哪里?你們的成員到底有多少?那個‘焚盡之主’的教義,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吳念真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猛地閉上了嘴,眼神重新變得警惕和狡猾。
秦放知道,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身體前傾,聲音壓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吳念真,你以為你不說,我們就查不到嗎?那個主教還沒死,他正在搶救。你覺得,如果他活過來,是會感激你這個弒主的叛徒,還是會把你所知的一切,連同你的野心,都徹底碾碎?”
這句話如同毒刺,狠狠扎進了吳念真的心里。他臉上的瘋狂和鎮定終于維持不住,出現了裂痕。他深知那個老主教的手段和他在教會內可能殘存的勢力。如果主教活下來,他的下場絕對比落在警察手里更慘。
秦放繼續施加壓力:“還有,你以為你背后的‘供貨商’會保你嗎?能提供這種等級毒素和古老教義資源的,絕不是普通角色。你現在進了這里,對他們來說,你已經是一顆失去價值的、甚至可能反噬的棄子。滅口,對他們來說是最保險的選擇?!?/p>
吳念真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冷汗,雙手不自覺地握緊。秦放的話,句句戳中了他內心最深的恐懼。他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四面楚歌的絕境。警察、可能存活的主教、以及神秘而強大的幕后支持者,沒有一方會放過他。
“我……”他的喉嚨干澀,聲音沙啞,“我說了……能有什么好處?”
“立功表現,是你現在唯一的救命稻草?!鼻胤艛蒯斀罔F地說,“交代出‘凈世會’的全部情況,指認你的上線和同伙,協助我們搗毀這個邪教組織。這是你爭取法律從寬處理的唯一機會!”
長時間的沉默。吳念真低著頭,內心進行著激烈的天人交戰。野心、恐懼、對生存的渴望,在他扭曲的內心瘋狂撕扯。
最終,對死亡的恐懼和求生的**,壓倒了他那扭曲的信仰和野心。
他抬起頭,眼中充滿了血絲,聲音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嘶?。骸昂谩艺f……我都說……”
他像倒豆子一樣,開始交代:
“凈世會”的確是一個源遠流長的隱秘教派,其核心教義崇尚“毀滅即創造”,認為只有通過極致的暴力和毀滅,才能清除舊世界的污穢,建立由“被選中者”統治的新秩序。他們崇拜的“焚盡之主”,并非具體的神靈,而是一種象征毀滅與再生的抽象力量。
老主教是這一代“凈世會”在本地區域的“牧首”,負責傳承教義和發展信徒。而吳念真,是他幾年前物色并培養的“圣火使者”,原本是作為他的接班人。
但是,吳念真并不滿足于緩慢的滲透和傳統的儀式。他渴望更快的權力,更大的影響力。大約一年前,他通過一個極其隱秘的渠道,接觸到了一個自稱“使者”的神秘人。這個“使者”為他們提供了大量的資金、先進的洗腦香料配方、以及那種致命的神經毒素。條件是,要求“凈世會”加快“凈化”步伐,制造更大的社會恐慌,并逐步將活動范圍從邊緣人群轉向更具“影響力”的目標。
“使者?”秦放追問,“怎么聯系?身份?”
“不知道……他每次聯系都用不同的加密方式和一次性號碼……聲音也經過處理……我只知道,他能量很大,似乎對我們非常了解……”吳念真搖頭,臉上露出真實的恐懼,“他提供的東西太……太有效了,信徒增加很快,‘凈化’也進行得很順利……我開始覺得老主教的那套過時了……所以……”
所以他策劃了弒主奪權,企圖完全投靠那個神秘的“使者”,借助其力量,將“凈世會”發展成一個更龐大、更恐怖的怪物。
“除了‘凈心堂’,還有兩個據點!”吳念真交代了位于鄰市和本省另一個地區的偽裝據點,同樣是以文化公司或療養院的名義做掩護。
他還供出了一份部分核心信徒和外圍成員的名單。
然而,關于那個神秘“使者”和“凈世會”更高層的架構,他知道的依然有限。那個“使者”如同一個幽靈,隱藏在層層迷霧之后。
但吳念真的叛變和交代,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突破!警方終于撕開了“凈世會”這個毒瘤的一角,看到了其下隱藏的、更加龐大和危險的黑暗網絡。
秦放立刻將情況向上級匯報,申請跨區域聯合行動,對吳念真交代的其他據點進行突擊清查,并全力追查那個神秘“使者”的身份。
天,已經大亮。陽光透過窗戶,驅散了夜的黑暗,卻無法完全照亮這起案件背后那深不見底的陰影。
搗毀了一個巢穴,抓捕了一批信徒,但真正的幕后黑手,那個提供資金、技術和致命毒素的“使者”,依舊逍遙法外,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地獄來客”的案件,遠未結束。它已經從一起連環謀殺案,升級為一場對抗隱藏在現代社會中、擁有古老傳承和危險技術的極端邪教組織的艱難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