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色低啞,能聽出明顯的哀痛,“如果你沒什么要緊事,就趕緊過來吧。”
溫梨初陡然睜大了眼,瞬間困意全消。
她全身僵住,手指也開始抖個不停。
外婆,去世了……
所以,昨天晚上的那通電話,是她的回光返照嗎?
難怪——
昨晚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外婆說話的聲音,那么的連貫,那么的有力氣……
明明之前看望她時,她一直氣若游絲,說話也磕磕絆絆。
沒想到,昨晚的那通電話,竟然成了最后的訣別。
溫梨初不知什么時候掛斷了殷語柔的電話,等她意識回籠的時候,她已經光腳站在了地板上,面無表情地穿著衣服。
她穿得很費勁。
連一個扣子都要花費很久才能扣好,襪子甚至在不知不覺中穿反了,只能脫下來重穿。
她的手仍舊在抖,心情像是巨石壓住快要無法喘息。
最后穿好衣服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
滾燙的淚水從眼眶中流淌下來。
淌過了唇邊,她嘗到了幾分咸濕苦澀的味道。
“外婆……”溫梨初咬了咬唇,悲傷地低喃出聲。
她幾乎是小跑著出了門。
到達停車場后,她飛快地坐進車里,馬不停蹄地把車開了出去。
她一邊開車,一邊流著眼淚。
只要想到外婆,她的眼淚就沒法停下。
說起來,她和外婆的緣分,滿打滿算也就五年。
20歲之前的顛沛流離,20歲以后的受盡冷眼,只有外婆給了她純粹的,幻想中的溫情。
但是現在,就連這點稀薄的溫情,也要離她而去了。
溫梨初突然有些迷茫。
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她不知道自己的努力到底為了什么。
她現在不缺錢,但缺一個全心全意愛自己的人。
外婆走了,無法和她一起生活,她去哪里再找這樣的人……
溫梨初一路暢通無阻,用了最快的速度趕到寧家。
大廳里,寧煜安,寧蓁蓁,還有寧殷都在……
寧煜安面色如常,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悲傷。
寧蓁蓁垂著眼睛,眼眶發紅,像是哭過了。
寧殷板著一張臉,雖然看著沒有哭,但少年桀驁不馴的眉眼中罕見地露出幾分憂傷。
見溫梨初走進大門,他們只是轉頭看了她一眼。
此時此刻,就算有天大的仇怨,也沒人有心情再對她惡語相向。
面對溫梨初,他們紛紛選擇了沉默。
這時,殷語柔從長廊深處走了過來。
溫梨初快步迎了上去,急切問道,“外婆……她現在在哪里?”
殷語柔掃她一眼,唇角下壓著,“你跟我來吧。”
殷語柔臉色蒼白,嘴唇也幾乎沒有血色。
她現在形容憔悴,眼睛里一片黯淡。
兩人并排走著,誰也沒有說話。
她們一路沉默地走到程慧安的臥房。
推開門。
溫梨初看到外婆平躺在床上,她閉著眼睛,一臉安詳,仿佛只是睡著了。
“沒有人見到她的最后一面,”殷語柔失神地望著床上的母親,若有所思,“她是在睡夢中離開的。早上大家才發現……”
“不過這樣也好……離開得沒有痛苦。”她的嘴唇小幅度地動著,淡淡說道。
溫梨初垂下眼,一動不動地望著外婆那張已經沒有生氣的臉,眼眶發著燙。
昨晚就離開了?
所以,外婆確實是和自己通話后,才安詳離世的……
生命的最后時刻,她還是想著自己……
溫梨初心頭生起鈍痛,她不忍再看,轉頭出了房間。
她走到無人的角落里,努力平復著心情。
差不多過了一天,程慧安便要被送往殯儀館。
溫梨初不得不跟著寧家人,幫外婆走完這最后的流程。
殯儀館里,她見到了許多陌生的,甚至從未見過面的親戚。
大家互相寒暄,趕過來為外婆的死亡哀悼。
最后的最后,她最愛的外婆化成了一片灰燼,被裝進了骨灰壇里。
外婆去世的消息已經傳達到各方親戚那里,接下來就是宴請賓客,操辦喪禮。
為外婆料理后事的這段時間,溫梨初也不得不留在寧家。
寧煜安和寧蓁蓁識相地沒有找自己麻煩,這算是一件難得的好事。
溫梨初盡量讓自己忙碌起來,幫著殷語柔忙前忙后,但一閑下來,她又忍不住心情低落,待在房間里發呆。
終于,到了正式吃席那天。
許許多多的親戚趕來奔喪,溫梨初卻透過房間的窗戶,看到了正穿過花園的高大身影。
謝凜穿了一身墨色的西裝,黑色的短發剛好蓋過眉眼,幽光瀲滟的桃花眸透著凌厲深邃。
他一如既往的面色冷峻,看不出多余的情緒。
相比周圍人的悲傷,男人顯得無比平靜。
謝凜也來了?
溫梨初眨了眨眼睛。
自己從未聯系過他,想必是寧家人通知的。
但,他其實完全可以不來。
謝凜這樣的人,幾乎只參加直系親屬的葬禮。
參加自己外婆的葬禮,他意外地很給面子……
溫梨初皺了皺眉,心情有些復雜。
上次和謝凜的會面,兩人幾乎鬧翻,不歡而散……
她不確定,今天謝凜會不會不顧場合,繼續找自己的麻煩,還是說——
自己現在又累又難過,他會可憐可憐自己……
正想著——
“扣扣”。
臥室的房門突然被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