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悠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指甲幾乎嵌進肉里,腦子里飛速運轉:救,等于引火燒身;不救,秦長風死在這,官差追查起來也難脫干系。她咬了咬牙,終是下定決心,壓低聲音道:“先把他抬去地窖!動作快,別留下痕跡!”
“是!”小蘭立刻回過神,對著旁邊的兩個伙計招手,“你們倆快過來搭把手,小心點,別碰他背上的箭!”
伙計們慌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把秦長風從染缸里抬出來,往地窖的方向去。
沈悠悠則迅速拿起旁邊的掃帚,幾下掃干凈地上的血跡,又往染缸里加了些清水,剛收拾完,院門外就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還夾雜著粗聲粗氣的呼喊。
“開門!都給我開門!”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幾個穿著官差服飾的人走了進來,為首的人目光銳利地掃過院子,沉聲道:“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個全身是血的男人?那是朝廷欽犯,誰敢藏匿,一律殺無赦!”
沈悠悠強壓下心里的緊張,臉上堆起憨厚的笑容,拱手道:“官爺,我們真沒看見!從早上起來就一直在這染布,院門都沒開過,哪能看見什么外人啊?您要是不信,去別處再找找?”
“沒看見?”為首的官差上下打量著沈悠悠,眼神里滿是懷疑,“你讓開,我們要進去搜搜!”
“哎,好說!”沈悠悠立刻側身讓開,笑著道:“官爺盡管搜,就是我這染坊地方小,到處都是染料,別臟了官爺們的鞋子。”
幾個官差走進院子,隨便看著,抓來一人就問:“看見什么人了么?”
“看沒看見什么人?老實說!”
幾個小伙計都嚇得直搖頭,磕磕巴巴說不出話來。
沈悠悠悄悄從懷里掏出一把碎銀子,上前塞到官差手里,“官爺們平日辛苦,我這也沒機會孝敬。這點銀子不多,官爺們拿去買杯茶喝,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官差掂了掂手里的銀子,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不少,拍了拍沈悠悠的肩膀,“你這小子,年紀不大,倒挺會來事!怎么,這染坊還沒開張?”
“還沒呢!”沈悠悠陪著笑臉,語氣恭敬,“等過幾日開張了,一定請幾位官爺來捧場,到時候挑幾匹好看的布送給官爺們,讓家里的夫人孩子們也高興高興。”
“你小子會來事啊!這布好說,那既然沒有,我們就去別家找找去!”
官差們說著便抬腳要跨出門檻,沈悠悠剛要跟著松口氣,冷不丁見最外側那名官差的靴子尖頓在染缸邊,目光驟然盯在缸沿的深色印記上。
他猛地蹲下身,手指戳了戳那片濡濕的痕跡,隨即猛地抬頭,銅鈴大的眼睛里滿是警惕,聲音陡然拔高,像淬了冰碴子似的扎人:“不對!這玩意兒是血!”
“噌”的一聲,其余幾名官差瞬間摸向腰間的刀柄,原本松散的神情瞬間繃緊,目光如探照燈般在染坊里掃來掃去,連墻角堆放的布料都被翻得簌簌作響。
沈悠悠只覺心臟猛地攥成一團,指尖瞬間沁出冷汗,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得發黏。
她強壓著喉嚨口的發緊,快步上前,臉上擠出僵硬的笑,伸手擋在染缸前:“幾位大哥別驚!這不是人血,是我們染布的秘方——往染料里加了新鮮雞血,染出來的布色才亮堂,洗多少次都不掉色!”
說著,她故意露出為難的神色,雙手合十作揖,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幾分哀求:“您看我們這小本買賣,全靠這方子撐著。這秘方要是傳出去,同行一模仿,我們……可就真沒活路了!等過幾日染坊開張,我肯定挑最好的布,給幾位大哥多送兩匹,就當是謝罪了!”
官差們對視一眼,見沈悠悠說得懇切,又聞著染缸里確實飄著淡淡的腥氣,倒也沒再多疑。
免費的布料誰不想要,幾人臉色緩和下來,又叮囑了幾句“別耍花樣”,這才罵罵咧咧地走了。
門“吱呀”一聲關上的瞬間,沈悠悠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扶著染缸喘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這才想起來地窖里還有一個人呢!
忙拎著裙擺快步走向地窖,掀開厚重的木板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秦長風依舊躺在草堆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像紙,背后箭傷處的血已經浸透了身下的粗布,在地面暈開一大片暗沉的痕跡,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令人心悸的腥氣。
沈悠悠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只覺氣息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心又沉了沉——這傷要是再耽擱,怕是真要沒命了。
“小姐,我去請大夫!”小蘭急得轉身就要往外跑。
“別去!”沈悠悠一把拽住她,聲音壓得極低,“你忘了剛才官差的樣子?現在外面到處都是查人的,大夫一進門,這事兒就瞞不住了!”
“可他是秦家三爺啊!秦家是將軍府,官差怎么敢查他……”小蘭的聲音帶著哭腔,滿是不解。
沈悠悠蹲下身,目光落在秦長風露在外面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淺淡卻清晰的刀疤,邊緣還帶著幾分猙獰。
她心里咯噔一下,伸手輕輕掀開秦長風的衣領,更多深淺不一的傷疤映入眼簾:有的是細長的刀痕,有的是猙獰的箭傷,一看就是常年在刀尖上討生活才會留下的印記。
這哪里是傳聞中那個只會流連風月場所的紈绔子弟?
沈悠悠的心沉到了谷底,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秦長風肯定在暗地里做著見不得光的事,娶自己難道只是為了用沈家小姐的身份做掩護?
可自己這回救了他,會不會把自己也拖進這趟渾水里?
“小姐,不請大夫,咱們這也沒人會醫術啊!”
“我來!”
“啊?您……您真能治嗎?”小蘭看著地上昏迷的秦長風,聲音發顫,“他可是秦家的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可擔不起啊!要不我偷偷去秦家報個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