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花園時,兩名小廝左右攙扶著一名身披素白長衫,步態遲緩的男子迎面走過來。
廖庭峻停下腳步,將手臂從小廝的手里抽出來,朝兩人點頭打招呼,“雯妹妹。”
廖熙雯回禮寒暄兩句,“大哥可用過午膳了?”
廖庭峻臉上露出虛弱地淺笑:“剛用過,吃的有些多、腹脹便出來走走,想必這位就是宋大夫?”
宋今昭壓住心底的驚訝朝對方點頭示意,這位廖公子怎么看起來一副短命相,氣息不穩,走路還得有人扶著。
流產十二次的當家主母,流產三次的表妹妾室,身體羸弱的獨子少爺。
目光轉向廖熙雯,她不會也有問題吧。
廖庭峻朝宋今昭拱手作揖,指著花園里的涼亭說道:“不知宋大夫能不能幫我瞧瞧,好讓我這副病弱無能的身子骨能強硬些。”
涼亭里,宋今昭的手指輕按在廖庭峻手腕的橈動脈上。
廖庭峻渾身緊繃著,目光死死盯住宋今昭的臉。
半晌后,她眼睫上挑,從藥箱里拿出聽息筒走到廖庭峻的身后,“把外面衣服脫掉只留下里衣。”
候在涼亭里的小廝接到廖庭峻的眼神后立刻走過來給他脫衣服。
望著結束檢查后沉默的宋今昭,廖庭峻的心沉到了崖底。
他用手摸臉將臉頰提起來,“郎中的話聽得太多我早就習慣了,有什么話宋大夫可以直說。”
宋今昭凝視他,搖頭回答:“我才疏學淺,廖公子的病恕在下無能為力。”
“你們在干嘛?”一聲沖破天際的怒吼聲在幾人耳邊炸響。
蘇姨娘怒氣沖沖地跑過來,魅惑的眼尾因為太過著急變得櫻紅。
廖庭峻雙手顫抖地撐在石桌上借力起身,“姨娘,聽說宋大夫醫術高超,我就是想讓她給我看看。”
蘇姨娘看著關上的藥箱,尖銳的指甲插進手心里卻感受不到一絲疼。
她牽強地勾起嘴角,眼里卻沒有一絲笑意,“你的病一直是江郎中在看,我怕突然換大夫你身體適應不了。”
“不過既然已經看了,不知宋大夫可有辦法?”
宋今昭起身拎起藥箱背在肩膀上,“令公子的病太過罕見,在下力有不逮。”
蘇姨娘攥緊拳頭的手微松兩秒后握的比剛才還要緊。
“一樣的話聽了無數遍,今天辛苦宋大夫了。”
廖熙雯察覺出氣氛不對勁,以為蘇姨娘和她母親一樣經歷過太多次失望情緒已然快要控制不住,連忙招呼宋今昭離開。
“我已經讓下人備好馬車,現在就在門口等著,我送你過去。”
直到轉彎邁過圓形石門,身后那抹緊迫盯人的視線才消失。
臨上馬車前,宋今昭扭頭問道:“廖公子是早產的嗎?”
廖熙雯想都沒想就搖頭,“不是,我大哥是足月生的。”
宋今昭沒說話,鉆進馬車坐下深思。
廖庭峻的病自己確實治不了,自娘胎帶出來的心脈發育不全,除非做心臟手術,否則永遠沒辦法根治。
主母和妾室同時懷孕,蘇姨娘想要搶先生下長子也不足為奇。
如果真這樣,知道孔婉如生下的是個女兒,她應該很后悔吧。
回到房間后,蘇姨娘屏退下人留下從下陪她一起長大的侍女,聲音有些微顫。
“嬤嬤,你說宋今昭診出來了嗎?”
刁嬤嬤小聲開口:“小姐放心,已經過去這么多年,那女醫怎么可能通過給少爺診一次脈就發現,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少爺永遠不會知道的。”
手里已經涼了的茶杯被蘇姨娘握得滾燙,眼眶微濕,原本的魅惑風情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苦澀和自責。
“庭峻這些年有多在意他的身體我是知道的,只要一聽說哪里有名醫就派人晝夜不停地趕過去把人請回來供著,我就怕哪天他知道了真相會恨我,更怕他會傷心到對我失望。”
刁嬤嬤跪在蘇姨娘的腿邊握住她正在顫抖的膝蓋,“小姐這么做都是為了少爺,當初府里人都說夫人懷的是個男孩您才出此下策,誰知道最后會生下一個女孩,這都是命,小姐您也不想的。”
蘇姨娘閉眼冷下心神,睜眼目光幽遠地看向前方。
“派人盯著春水院,宋今昭開什么藥都告訴江郎中,孔婉如可以茍延殘喘地活著,但她一定不能再有孩子。”
“我生不了她也不能生。”
刁嬤嬤嘴巴蠕動,幾番猶豫后終是開了口。
“若是宋今昭真的能把夫人的不孕之癥治好,或許她也可以治好小姐你。”
蘇姨娘眼神堅定如鐵,“用不著,我有庭峻一個就夠了。”
刁嬤嬤問道:“還要讓王忠繼續對付宋今昭嗎?”
蘇姨娘搖頭:“他對付不了宋今昭,若是暴露被對方抓住把柄反而會對我們不利。”
“盯緊春水院,就算她醫術再高明、用不到孔婉如身上也沒用。”
宋詩雪見宋今昭去了這么久才回來,好奇地問道:“阿姐,廖夫人的病很嚴重嗎?”
宋今昭放下藥箱,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心病難醫,比心病更難醫的是思想,想不通永遠救不了。”
正在練習縫合之術的劉玄青停下動作望向宋今昭,想到孔婉如的情況不由地贊同點頭,“其實只要不生孩子,廖夫人又愿意配合治病,活到六十歲肯定沒問題。”
他嘆息附和道:“可她就是要生,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沒有子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宋詩雪疑惑地看向劉玄青,“廖小姐不是廖夫人生的嗎?”
劉玄青嘴巴張開又合上,女孩又不能傳宗接代。
宋今昭一個冷眼掃過去,劉玄青瞬間低頭。
他雙手亂竄地拿起豬皮開始轉移話題,“這線怎么好像走歪了?”
宋詩雪走過去看,嘖嘴嫌棄道:“你怎么縫的還沒我八歲時縫的好,這都扭成外八字了,愈合后得有多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