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凈整潔的屋子里一粒灰塵都看不見。
宋老太拎著大茶壺進來,倒上三碗熱騰騰的開水。
“知道你們要回來,前天我?guī)е愦蟛锒锴扒昂蠛蟠驋吡巳椋屇銈円换貋砭湍茏 !?/p>
宋老爹抱著軟乎乎的宋安好,“廚房里的糧食是今年剛收的新米,柴房里有劈好的柴。”
“明天讓你阿婆殺只雞送過來,你們想自己開火或者去老屋吃都行。”
宋大郎站在旁邊點頭,“有什么缺的直接去老屋拿,阿爹什么都準備得好好的,就一直盼著你們回來。”
宋二郎的眼神在三房四人身上打轉(zhuǎn),解下大氅后露出里面繡著百花鳥獸的綢緞棉衣。
宋啟明頭上的白玉發(fā)冠,宋今昭和宋詩雪發(fā)間的珠花銀飾,哪哪都透露著不便宜。
比村中富戶趙老爺看起來還要講究。
短短半年時間,三房又變了一個樣子。
這都是讀書帶來的好處。
等自己兒子考上秀才,他也能去府城,過這樣的神仙日子。
想到宋耀祖明年就能升到經(jīng)館,宋二郎朝宋啟明說道:“啟明,過完年二月耀祖就要參加縣試,你在家可得多指點指點他。”
大侄子現(xiàn)在的才學比鄭秀才還要高,有他教半個月,明年縣試肯定穩(wěn)穩(wěn)的。
讀書兩年,宋耀祖在鄭家私塾什么表現(xiàn)宋老爹心里門清。
“鄭秀才說了,這次永年和耀祖參加縣試就是去體驗體驗,主要還是后年。”
宋二郎不服氣道:“耀祖機靈,啟明指點半個月,說不定就過了呢。”
宋老爹翻白眼,“盡想著天上掉餡餅,科舉要是這么容易,童生老爺還不遍地都是。”
“啟明好不容易回家得多休息休息,別盡想著使喚人。”
宋二郎張嘴還想說什么,宋大郎大跨步擋在他面前,瞪眼制止。
回來第一天你就找事,小心爹發(fā)火。
宋二郎不高興地閉上嘴巴。
宋老爹見宋安好困得打哈欠,將他放在炕上朝宋今昭說道:“你們先休息,等大郎和二郎媳婦做好飯阿爺過來叫你們。”
宋今昭點頭起身送人,“謝謝阿爺,弄好我們自己過去。”
四人離開后,宋啟明披上大氅將馬車上的紙錢拿下來。
屋外天色漸黑,宋今昭帶上火把以防回來時看不見路。
宋詩雪抱著犯困的宋安好走在中間,冷空氣吹在臉上,瞬間就把瞌睡蟲趕跑了。
山腳積雪比其他地方厚,走起路嘩嘩作響。
宋今昭將火把插在地上,和宋啟明一起用大竹掃把將墓碑周圍的雪清理干凈。
紙錢在炭盆里燃燒著刺眼的光芒,年幼的宋安好望著墓碑跟著宋今昭他們一起喊“阿爹阿娘”。
明明只過去不到半年時間,宋啟明和宋詩雪兩人的心里卻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好似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飯做好時天已經(jīng)徹底變黑,宋老爹見三房遲遲沒過來,拉上宋大郎便過來叫人。
走到院門口發(fā)現(xiàn)門關(guān)著,他疑惑地透過門縫朝里看,屋內(nèi)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見。
宋老爹心疼地感慨:“估計都在睡覺,趕了這么多天路肯定累壞了。”
宋大郎扭頭注意到通往后山小路方向的火光,嘴里嘀咕道:“這個時候還有誰會去山上?”
冬季村里沒人敢去山上,就連山腳晚上都不敢過去。
準備拍門喊人的宋老爹右手像按了暫停鍵一般,后撤一步眺望火光盡頭,腦子里冒出的猜測令他心口泛起一股酸澀。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隱約能看見幾個人影,宋老爹聲音有點飄,“今昭。”
宋今昭應聲:“阿爺。”
走到面前,宋老爹接過火把給他們照明。
“去看你阿爹阿娘也不告訴我,早知道剛才我就不走了。”
宋大郎走在一旁說道:“明天看也是一樣,晚上不安全。”
宋今昭淺笑道:“啟明和詩雪都想的慌,不去看一眼晚上都睡不著覺。”
宋老爹看向遠處沒吭聲,冷風將眼睛吹的冰涼。
吃飯時老兩口和宋家大房二房嘴巴就沒停過,宋安好趴在搖籃旁邊盯著還不會說話的嬰兒吱吱笑。
那是宋大伯才出生兩個月的小兒子宋永時,也是宋家如今最小的孫輩。
宋大嬸眉眼彎彎,“一晃兩年多安好也是長大了,剛出生的時候和永時還有點像。”
宋安好擰眉,軟乎乎的小手捧住自己的臉蛋,“不像,安好長得比他好看。”
“噗哧。”宋今昭沒忍住笑出聲,食指點中宋安好眉心,“小小年紀還臭美,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宋安好雙手叉腰,下巴高高翹起,“長姐和二姐長的都好看,我當然也不差。”
宋啟明打趣問道:“大哥呢?”
宋安好伸手比出一條縫,“也就比我差一丟丟吧。”
宋老太樂呵呵地夸贊:“安好說話這么溜,一點都不像才兩歲。”
腦子轉(zhuǎn)得快,既機靈又聰明,長得還好,就跟觀音底下坐的童子似的。
宋今昭:“見的人多說話也多,都是練出來的。”
宋詩雪抱起宋安好放在腿上,“你剛出生的時候瘦瘦小小,還沒永時一半大,我和長姐大哥都不敢抱你,哪像現(xiàn)在,每天吃那么多,我都快抱不動了。”
大房和二房夫婦面上表情微收,心里咯噔一聲,總覺得這句話好似在點自己。
當初安好早產(chǎn),對幾個孩子的去處他們的做法的確欠妥,可也是沒辦法的事。
如今三房今非昔比,當年的事情就像一根刺,永遠拔不出來,說不后悔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