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雪地里留下的一串腳印,有點像狗爪子,大雪天山里應該不會有狗。
宋詩雪判斷:“應該是狼腳印。”
宋啟明伸手比劃腳印大小,搖頭否決:“狼腳印至少比這個要大兩三倍,而且腳印只有一串,狼是群居動物,不會是狼。”
距離兩人一米處,宋今昭雙手抱胸面帶微笑。
細致的觀察力、極強的警覺性、卓越的決策和判斷力,強大的心理和情緒控制,這些都得一一培養,這個世界遠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危險。
起初她對兄妹二人的要求沒那么高,能強身健體,有一定自保能力就行。
可在經過種種危機后,訓練必須要提高到最高標準。
登高易跌,豺狼虎豹太多,若有一日自己不在他們身邊,難保不會出事。
命還得抓在自己手里才行。
宋詩雪沿著腳印往前走,在雪堆里發現幾個長條狀的硬塊。
湊近看狐臭味撲面而來,喉嚨反胃作嘔。
“是狐貍的糞便。”
橢圓形腳印,腳掌中心呈倒U狀,能和狐貍腳印對上。
宋啟明抬頭朝四周看,眼中露出喜悅。
“狐貍好,正好可以用狐貍毛給你跟阿姐一人做一條圍脖。”
兩人將弓箭拿在手中躍躍欲試,沿著腳印方向一路向前。
一抹灰白色猛地從雪堆里竄出來,高高躍起彎成弓狀。
后腿用力撲哧撲哧地跳,肥大的尾巴就像一把絨毛扇,甩起來透著幾分妖嬈。
是一只白色狐貍。
宋啟明迅速拉弓瞄準正在逃跑的白狐,長箭射出響起破空聲。
“哎呀。”
就在要射中的瞬間,白狐正好跳起來躲過一箭,宋啟明懊惱地擰眉。
就在他準備再來一箭時,一只帶風的羽箭將雙足將將落地的白狐刺穿。
鮮紅的血液在白色的皮毛上染上一朵絢麗的紅梅。
宋啟明驚喜地看向身旁。
宋詩雪放下弓箭臉上滿是射中獵物的喜悅。
她踩著雪沖過去將白狐貍提起來。
還挺重,就是毛太臟透著點灰,否則在雪里根本瞧不見。
宋今昭眉眼彎如新月,毫不吝嗇地夸獎:“不錯,知道提前預判獵物前進方向,比你哥好。”
宋啟明眼角耷拉,語調拖長:“阿姐~我第一次沒經驗,下次肯定能射中。”
宋詩雪歪頭炫耀:“我也是第一次。”
宋啟明臉頰鼓成倉鼠的腮幫子,吸口氣鏗鏘有力道:“再來。”
宋詩雪將白狐身上的箭拔下來用雪擦干凈,抬腳跟上。
宋今昭拎著裝著狐貍的麻袋跟在兩人身后,養小孩真好玩。
看他們成功,自己有種別樣的成就感。
踩過白狐最初跳開的地方,宋今昭余光瞄到雪堆下面有一個洞,像是有什么東西從雪地下面鉆洞跑了。
順著洞口方向望去,地面有一條幾乎看不見的起伏。
彎腰撿起幾根棕黃色毛發,不是狐貍毛,是兔毛。
扭頭發現宋今昭沒跟上,宋啟明疑惑地喊道:“阿姐?”
宋今昭走過去將兔毛遞到兩人面前,“漏網之魚,有只兔子跑了。”
看清楚那撮兔毛,宋啟明懊惱地閉嘴,沉默幾瞬后說道:“肯定還在附近,把它找出來。”
宋今昭搖頭:“積雪這么厚,兔子會打洞,過這么久早跑沒影了,繼續找別的獵物。”
樹上的雪成塊掉落恰好砸在宋啟明的帽子上,三人抬頭望去,只瞧見一道身影像閃電一樣快速逃走了。
宋啟明不確定道:“是剛才那只松鼠嗎?”
又沒搶它松果吃,居然還記仇。
宋詩雪點頭:“應該是,看顏色有點像。”
就在他們即將穿過松樹林的時候,宋啟明拉住宋詩雪猝然蹲下,雪坡將兩人的身體遮擋的嚴嚴實實。
不遠處有一群狍子,大大小小有近十頭。
宋今昭停在樹后像個沒有聲息的隱形人,正在用蹄子挖開積雪的狍子抬頭看向宋今昭。
圓溜溜的眼珠停頓三秒后低頭繼續吃埋在積雪地下的枯草和地衣。
過了一會兒,兄妹二人小心翼翼地把頭伸出來。
他們瞥一眼宋今昭,得到首肯后便分開地朝兩個相反方向爬去,打算來個半包圍。
狐貍的尸體已經變得冰冷,流出來的血少量沾在麻袋上被凍成一層薄薄的冰渣。
血腥味散發的速度要比平時慢許多。
抵達目標地點后緩緩靠近,宋詩雪抬手一揮,兩人同時射箭。
雪山的萬籟俱寂頃刻間被打破。
突如其來的危險讓狍子群變得驚慌失措起來,它們開始四處逃竄。
顧不上被射中咽喉的兩只狍子,宋啟明和宋詩雪的第二支箭已經射出去了。
距離太遠,獵物在快速移動,羽箭落地成空。
兄妹二人神色嚴肅,快速扔掉手里的弓箭,抽出插在腰間的匕首徑直朝兩只逃竄的狍子包圍過去。
宋今昭爬上樹眺望前方獵場。
狍子后肢強壯,爆發速度快,遇到危險時第一反應就是逃跑,現在就看兩個孩子能不能追上了。
兩個人沒有辦法將四個方向全部堵住,見其中一只狍子從包圍圈逃出去后,兄妹二人決定合力殺一只。
宋今昭瞇眼朝前方喊道:“我要一只沒有傷口的活狍子。”
宋啟明和宋詩雪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匕首插進腰間,空手朝獵物撲上去。
由于寒冬,這只雄性狍子的體重處于一年中的最低點,目測大概有二十公斤。
發達的腿部肌肉能讓它連續多次跳到一米五的高度,單腿防御性爆發蹬踢可以達到幾十公斤的量級。
活捉一只如此靈敏又兼具力量的獵物,考驗的不僅是兄妹二人身體的靈活度,還有力氣和默契程度。
宋啟明搶先一躍而起,鎖住狍子粗壯的脖子用力往地上按。
宋詩雪撲上去壓在它身上。
狍子扭動脖子身體劇烈地掙扎,它想要爬起來。
宋詩雪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到一邊,身體重重砸進雪地里。
宋啟明面目猙獰,拼死抱住狍子的脖子,大冬天出一身汗,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
他嘶吼著催促道:“詩雪快點。”
宋詩雪扭頭找不到繩子,低頭瞧見系在腰間的腰帶,果斷解開繩結朝狍子后腿沖上去。
健碩的肌肉震得宋詩雪手臂直突突,宋啟明咬牙掐住狍子的脖子。
喘不上氣的狍子后腿使不上勁,宋詩雪趁機快速用腰帶將它的兩只蹄子捆在一起。
“還有我的,前蹄也得綁。”
宋詩雪麻溜地上手將宋啟明的腰帶也抽出來,捆住前蹄后雙腿叉開坐在狍子的肚子上壓住。
掙扎力度越來越小,直到身下徹底平靜,此刻宋啟明才敢慢慢松手。
他一屁股坐在雪里,脖子黏糊糊的,臉上紅的像猴子屁股。
松樹枝上,宋詩雪對準狍子腦干的弓弩緩緩放下,拎著麻袋從樹上跳下來,“做的不錯,反應速度很快。”
沒有繩子能想到解腰帶,詩雪腦子轉的很靈活。
宋今昭:“現在可以宰了。”
宋啟明拔出匕首一刀插進狍子的心臟。
被肉撐起的肚皮猝然抽搐一下后便沒了動靜。
宋今昭單手提著麻袋和一只狍子走在最前面,宋啟明和宋詩雪一人拖著一只跟在后面,在雪里留下三道半米寬的拖痕。
流出的鮮血將周圍染成血紅色,活像兇殺現場一般。
不停喘著粗氣的宋啟明和宋詩雪后背已經被汗水浸濕,兩人滿眼羨慕地抬頭仰視宋今昭的后背。
明明阿姐手上的那只狍子最重,她卻就跟沒提一樣。
自己要是也有那么大的力氣就好了。
冷風吹起松樹枝上的白雪,猶如天女散花一般落下。
宋今昭聳動鼻子,嗅到一股濃烈的腥臊味。
宋詩雪停下腳步眼睛發光,反手拿下跨在手臂上的弓箭朝四周張望尋找。
“肯定又是一只狐貍,還是只公的。”
沉重的腳步將埋在積雪下面的枯葉踩得嘩嘩作響,體積還不小。
宋今昭冷聲道:“不是狐貍,體型很大,在靠近。”
察覺出宋今昭語氣里的警覺,宋啟明松開握緊狍蹄的手起身嚴陣以待。
聲音越來越大,三人屏住呼吸朝左邊望去。
首先露出來的是一雙黑色的毛絨耳朵,接著便是黑黝黝的眼睛、高高翹起的鼻子和流著口水血盆大口。
宋啟明不可置信地呢喃道:“冬天黑熊不是要冬眠嗎?”怎么會現在出現?
宋今昭掃視黑熊較為瘦弱的身體,“這是一只餓癆熊,冬季來臨前沒有儲備足夠的脂肪只能出來覓食。”
宋詩雪:“那它肯定沒力氣,殺起來要容易許多。”
宋今昭搖頭:“餓癆熊比正常狀態下的黑熊還要危險,異常饑餓導致它們極度危險,行為瘋狂到難以預測。
這個對手來的剛剛好。
見宋今昭把餓癆熊說的這么厲害,宋啟明以為她會親自動手,結果余光瞧見她不僅沒前進還后撤了一步。
“你們兩個上,今天晚上能不能吃蒸熊掌就靠你們了。”
饑腸轆轆的黑熊聞著血腥味一路追蹤過來,長時間沒進食,宋今昭等人已經被他劃為食物,勢必要將他們撕碎吃到肚子里化成脂肪。
多日沒有進食的黑熊此刻眼里只有食物,只要是能吃的它都想撕碎。
兄妹二人腿腳功夫全部承襲于宋今昭,望著逐漸靠近的黑熊,在宋今昭的鼓舞下,二人眼里沒有絲毫恐懼,只有對強者迫不及待地挑戰。
今日上山要的就是窮兇極惡的野獸,野狼沒遇到,黑熊也行。
宋啟明握緊匕首,鼓起勇氣朝黑熊沖過去。
宋詩雪持弓在一旁策應,看見空隙就朝黑熊射箭吸引它的注意力。
“哥,它好多天沒吃東西,再兇體力也撐不了多久,熬死它。”
無論這頭熊現在有多兇猛殘暴,弊端始終存在,只能爆發一段時間,等它體能耗光,戰斗力勢必大打折扣。
宋今昭束手站在雪地里,看似悠閑,實則銳利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戰況。
一方面尋找兄妹二人戰斗過程中的不足,另一方面則是為了保護他們不讓黑熊傷到要害。
宋啟明緊握匕首不停和黑熊周旋,閃躲時摸爬滾打,厚實的棉衣上已經被對方的利爪劃出好幾道口子。
刺骨寒意鉆進胸口,冷熱交融,心口冰涼。
一支箭精準射中黑熊的眼睛,龐大的身軀一震,爆炸似的疼痛從眼眶傳到身體各處。
短暫停滯之后,尖銳的咆哮聲如山崩海嘯一般在山中回蕩,混合著暴怒和癲狂。
它瘋狂地甩頭,用巨大的手掌拍打面部,試圖將箭拔下來。
強力之下,羽箭折斷掉落在地,只留下箭頭在黑熊的右眼里折磨它。
視覺神經受損,失去目標的黑熊到處亂撞,瘦小的松樹前后折斷兩棵,大松樹上的雪嘩嘩落下。
體力迅速消耗,動作也開始變慢。
宋啟明和宋詩雪同時拉弓,不消片刻黑熊就被射成了刺猬。
盡管如此它還在艱難地掙扎,想要活下去。
瘦到凹陷的腹部虛弱地高低起伏,瞳孔失焦,剛才的兇狠血性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兄妹二人并沒有因此放松警惕。
兩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見它趴在地上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上去就是一人一刀,以閃電般的速度結束了黑熊短暫的一生。
這時宋啟明才覺得冷,透心涼,冷風直往褲子里鉆。
宋今昭滿意地點頭,詩雪不僅銀針使的好,就連射箭的精準度也高于常人,放在現代絕對是狙擊手的好苗子。
下山時天空洋洋灑灑開始飄雪,在門口烤火編蓑衣的宋拴柱起身打算關院門。
一手拎著黑熊一手拎著狍子的宋今昭恰好從門口經過。
宋拴柱呆呆地轉動脖子,視線跟著宋今昭走。
“吭哧——吭哧——”
沉悶地喘息聲傳入宋拴柱耳中,他扭頭朝左邊望去,宋啟明和宋詩雪一人拖著一只狍子在路上走。
兩人臉頰通紅,汗如雨下,濃白色的水汽不停從口中呼出。
宋拴柱猶豫兩秒后朝宋詩雪跑過去,抓起狍子的另一條后腿往前拖。
“這么重你一個小姑娘怎么拖的動,松手我來。”
宋詩雪手沒松,晶瑩剔透的汗珠順著下巴滑進衣領里。
她喘著粗氣搖頭:“謝謝拴柱叔,我自己能拖得動。”
阿姐就是為了鍛煉他們的力氣,不能有人幫忙。
宋拴柱堅持幫宋詩雪一起將狍子拖回去,獨留宋啟明一個人艱難地跟狍子抗衡,沒過多久就被甩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