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隱藏在厚重的烏云之后,窗外一片漆黑,陣陣帶著涼意的冷風吹過。
宋今昭瞥一眼安睡在床上的宋詩雪和宋安好,悠悠將房門關上。
西屋的燭火已經暗了,她反手關上堂屋的門,牽著院子里的馬消失在黑夜之中。
馬蹄聲沿著小路穿過田埂一路往西寧城而去。
宋今昭將馬拴在城外樹林里的樹樁上,趁換防時迅速靠近城墻。
匕首插進磚縫借力而上,繃緊的手臂宛如拉滿的弓弦。
萬春樓是西寧城最大的青樓,一到晚上便燈火通明,比白日的中街還要熱鬧。
二樓包廂里,趙三刀忍著傷口的疼痛給王世章倒酒。
“王公子,那個小娘們說明天一早就去牙行送銀子,二百六十兩一文不少。”
王世章得意地端起酒杯豪飲一口。
“就這么點小事我爹都解決不好,他還打我,明日我非得找他請功不可。”
坐在凳子上的地痞流氓一言難盡地抬頭看他一眼。
有沒有命回去還另說。
花錢教訓人之前也不摸清楚對方的底細,簡直就是個蠢蛋。
把他們害的這么慘!
趙三刀艱難地扯著臉皮恭維道:“西寧城誰不知王公子德才兼備,智勇雙全。”
“我們兄弟幾個得您照顧才有現在的好日子,我再敬您一杯。”
其他五人也紛紛給王世章敬酒,只盼將他灌醉、一夜出不去這萬春樓。
連著六壺酒下肚,王世章口齒變得有些模糊,雙手撐在桌子上,身體左搖右晃。
趙三刀端起酒杯繼續往他嘴里灌,直到把他徹底灌醉。
等王世章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趙三刀朝正在陪酒的青樓女子揮手說道:“你出去,今天這里不用你服侍。”
青樓女子調笑著摟住王世章的手臂,露出紅紗遮蓋的雪白香肩。
“王公子叫奴家來服侍,奴家怎么能現在就走。”不一起過夜怎么拿賞錢。
趙三刀掏出五兩銀子放到桌上,“趕緊滾,這里用不著你伺候。”
青樓女子眼睛一亮,染著香料的手帕在趙三刀眼前拂過,嬉笑道:“刀爺隨時叫奴家,可不能叫別人。”
若是放在平常,在場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讓她走。
現在他們命都快沒了,哪里還顧得上尋花問柳。
六人坐立難安,只說留一夜,到底什么時候過來?
不知道過去多久,其中一個地痞焦慮地站起來說道:“她會不會礙于王世章舉人兒子的身份不想動手了?”
“呸呸呸,那姑娘那么狠,怎么可能不來。”
他們的解藥還在她手上,不來自己怎么辦。
“那她怎么還不來?”
傷口處的灼燒感一直在提醒他們,自己的小命握在別人手里,隨時都會毒發。
“這么想我?”
宋今昭從窗戶跳進來,掃視在場六人,最后目光鎖定在趴在桌子上的男人。
趙三刀激動地起身,“您終于來了,人我們拖住了,把解藥給我們。”
“等著。”
宋今昭卡住王世章的脖子,一根針刺進他的人中穴。
王世章緩緩睜開雙眼,盯著宋今昭咧開嘴角,“哪里來的小娘子,萬春樓來新貨了?”
趙三刀咽了咽口水,不忍再看。
死到臨頭還敢調戲女閻王,就沒見過這么找死的人。
宋今昭冷笑,下一秒匕首劃過他的手臂,“清醒點了嗎?”
王世章睜大眼睛就要叫疼,被宋今昭單手掐住脖子。
呼到半路的聲音發不出來,咽下去勒住一陣生疼。
“還叫嗎?”
王世章驚恐搖頭,這個人怎么會在這里,她不是被趙三刀教訓得明天就要去牙行交錢了嗎?
宋今昭手指松開一點縫隙,“是你讓他們半路堵我、教訓我的?”
王世章不敢點頭,匕首壓過來火速求饒:“姑娘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都怪我爹,是他要坑你銀子,不關我的事。”
宋今昭勾笑,徹底把手放開。
“原來是這樣,看來是我誤會你了,你走吧。”
王世章雙腿發軟倒在地上。
他顧不上疼,著急忙慌就要往門口爬。
下一秒,刀鋒拉過喉管。
脖子先是一涼,隨之劇痛如巖漿般噴涌而出。
王世章用手捂住脖子,只摸到了一片黏膩的濕熱。
趙三刀握緊雙手,大氣不敢喘一聲。
給人希望又給人絕望,人命在她手里就像是個玩意。
見王世章咽了氣,他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姑娘,解藥能給我們了嗎?”
宋今昭咧開嘴角,從懷里拿出一個藥瓶打開。
“當然可以,一人一顆,吃下去毒就解了。”
六人忙伸出手來接。
脖間的鮮血噴涌而出,趙三刀等人不可置信地瞪著宋今昭。
“你們沒有中毒,現在也不需要解藥了。”
望著倒在地上的七人,她用力將匕首刺進短箭射出的傷口,將周圍的血肉攪成模糊一片。
第二天清晨青樓女子從外面拉開房門,見七人倒在地上,脖間血肉模糊,地上全是血。
她閉上眼睛尖叫出聲,“啊——死人了!”
整個萬春樓的人全都被驚醒了。
大清早,張遠宗還在睡夢之中。
趙捕快猶如一陣風刷一下沖到房間門口用力拍門,“大人不好了,萬春樓死人了。”
張遠宗感覺自己掉下了萬丈懸崖,猛然驚醒。
“大人快醒醒,出人命了。”
他連衣服都沒穿,沖到門口打開門。
“在哪里?”
“誰死了?”
趙捕快的手指下意識地反手朝身后指,“就在萬春樓,七條人命,被發現的時候尸體都涼了。”
“其中還有王舉人的兒子王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