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
幽瞳、手術(shù)刀和徐天龍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西南方向那片氤氳著瘴氣的沼澤深處。空氣里,只剩下李斯離去前那句壓抑著痛苦的低吼:“老大,你如果回不來,我們?nèi)齻€,就陪公牛一起,爛在這片林子里!”
林楓站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有回頭。
他只是靜靜地聽著,聽著戰(zhàn)友們的腳步聲,從清晰,到模糊,最終被這片雨林徹底吞沒。
直到再也聽不見任何屬于他們的聲音,他才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一個人,面對著這無邊無際的、充滿了殺機的黑暗。
這一刻,他不再是“龍牙”的“龍王”,不再是阿爾法小隊的隊長。
他是那個在前世的黑暗世界里,令無數(shù)人聞風(fēng)喪膽的、獨行的復(fù)仇者。
他平靜地卸下了身上所有非必要的裝備:多余的彈匣、急救包、工兵鏟……所有這些,對于一個團隊而言是保障,但對于一個頂級的刺客來說,只是累贅。
他只留下了三樣?xùn)|西。
一把95式自動步槍,三個備用彈匣。一把加裝了消音器的92式手槍。以及,一把淬火的、閃著幽光的軍刀。
最后,他從高建軍那件沾滿了鮮血和泥土的作戰(zhàn)服上,撕下了一塊布條,仔仔細細地,纏在了自己的左臂上。布條上,那面鮮紅的國旗,在黑暗中,像一團燃燒的火焰。
做完這一切,他整個人,仿佛都變了。
那是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與這片原始叢林融為一體的野性和……死寂。
他的感官,在瞬間被提升到了一個非人的境界。風(fēng)吹過樹葉的聲音,二十米外一只昆蟲振動翅膀的聲音,甚至空氣中,不同方向傳來的、不同濕度的氣味,都在他的大腦里,構(gòu)建出了一幅立體的、實時更新的戰(zhàn)場地圖。
他沒有選擇逃跑,更沒有選擇隱藏。
他拿起了步槍,朝著天空,以一種極具規(guī)律的節(jié)奏,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砰!”
三長兩短。
這是國際通用的、最緊急的求救信號。
這個信號,通過槍聲,毫不掩飾地,暴露了他所在的位置。
做完這一切,他甚至沒有看一眼結(jié)果,轉(zhuǎn)身,如同一道青煙,消失在了原地。
十分鐘后。
“報告‘禿鷲’,在D7區(qū)域發(fā)現(xiàn)槍聲信號,三長兩短,是求救信號。”
“海鷹”的臨時指揮頻道里,傳來了偵察兵的報告。
“求救?”代號“禿鷲”的白人壯漢,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這只東方老鼠,是想投降了嗎?”
“禿鷲閣下,小心有詐。”刀疤臉“毒蛇”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那個‘龍王’,不是會輕易求饒的人。這更像是一個……陷阱。”
“陷阱?”禿鷲不屑地哼了一聲,“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陷阱,都只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游戲。‘毒蛇’,你帶兩個人,去D7區(qū)域看看。我要你,把他像老鼠一樣,從他的洞里,給我揪出來。”
“是。”毒蛇的聲音,有些不情愿。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預(yù)感,愈發(fā)強烈。但他無法違抗命令。
三名“蝰蛇”雇傭兵,如同三條滑行的毒蛇,迅速地,向著槍聲響起的D7區(qū)域,包抄而去。
他們都是在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頂尖殺手,警惕性極高。他們呈標準的三角攻擊隊形,交替掩護,每一步,都踩在最不可能發(fā)出聲音的落葉和樹根上。
然而,他們不知道,他們面對的,是這個世界上,最頂級的叢林獵殺者。
當他們抵達槍聲響起的區(qū)域時,那里空無一人。只有幾枚還散發(fā)著余溫的彈殼,證明著剛才的一切,并非幻覺。
“目標已經(jīng)轉(zhuǎn)移,注意搜索痕跡。”毒蛇在頻道里,低聲命令道。
一名走在最前面的隊員,半蹲下身,正準備檢查地上的腳印。
突然,他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一根冰冷的、帶著一絲韌性的東西,輕輕地纏住了。
是藤蔓嗎?
這個念頭,只在他的腦子里,閃爍了零點零一秒。
下一秒,那根“藤蔓”,猛然收緊!
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將他整個人,都向后、向上,狠狠地拽去!
“呃——!”
他甚至,連一聲完整的慘叫,都無法發(fā)出。他只感覺自己的頸骨,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喀吧”聲中,被瞬間絞斷!他眼中的世界,瘋狂地旋轉(zhuǎn),最終,定格在了隊友那兩張驚恐萬狀的臉上。
他的兩個隊友,只看到自己的戰(zhàn)友,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抓住一般,雙腳離地,被硬生生地,拖進了頭頂那濃密得不見天日的樹冠之中!
緊接著,便是一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骨骼碎裂的聲音!
然后,一切,歸于死寂。
“敵……敵襲!”
另一名隊員,終于從巨大的恐懼中反應(yīng)過來,咆哮著舉起了槍,朝著那片不斷搖晃的樹冠,瘋狂地掃射!
“噠噠噠噠噠!”
子彈,撕裂了無數(shù)的樹葉和枝干,卻什么都沒有打中。
而他,因為開火,徹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噗!”
一聲加裝了消音器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輕響。
一顆9毫米手槍彈,從他完全意想不到的、側(cè)后方的陰影里射出,精準地,鉆進了他的太陽穴。
他臉上的驚恐,凝固了。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現(xiàn)在,只剩下“毒蛇”一個人了。
他沒有再開火,更沒有逃跑。他只是僵在原地,全身的肌肉,都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恐懼,而繃緊到了極限。他猛地回頭,死死地盯著那片,吞噬了自己最后一個隊友的黑暗角落。
“誰?!”他用沙啞的聲音,嘶吼道。
沒有人回答。
只有雨點,滴落在樹葉上,發(fā)出的“沙沙”聲。
“出來!像個男人一樣,跟我打一場!背后偷襲算什么本事?!”毒蛇瘋狂地咆哮著,試圖用聲音,來驅(qū)散心中那股,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寒意。
然后,他聽到了。
一個聲音,一個仿佛來自九幽之下、不帶一絲人類情感的聲音,在他的骨傳導(dǎo)耳機里,突然響起。
那個聲音,只說了兩個字。
“幽靈。”
“轟——!!!”
這兩個字,如同九天之上的奔雷,狠狠地,砸在了“毒蛇”的靈魂深處!
他的身體,猛地一震!那張猙獰的刀疤臉,瞬間血色褪盡,變得慘白如紙!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種,比見到魔鬼還要恐怖的、混雜著震驚、恐懼和難以置信的復(fù)雜情緒!
幽靈……
是他……
他不是幾年前,已經(jīng)死在了那場爆炸中了嗎?!
怎么可能?!
也就在他心神劇震的這一瞬間,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從他身后那棵他早已檢查過、確認沒有任何威脅的古樹背后,悄無聲息地,滑了出來。
“毒蛇”感覺到了。
那股熟悉的、如同死神降臨般的冰冷氣息,從他的后頸處,猛然襲來。
他想回頭,想反擊,想做些什么。
但,太晚了。
一只手,如同鐵鉗般,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讓他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音。
另一只手中那把冰冷的軍刀,無聲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告訴我,”林楓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如同魔鬼的低語,“是誰,出賣了我。”
“毒蛇”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他想說話,卻只能發(fā)出“嗚嗚”的、絕望的聲響。
“不說嗎?”林楓的聲音,依舊平靜,卻透著一股,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殘忍,“沒關(guān)系。我會,讓你想起來的。”
他松開了捂住“毒蛇”嘴巴的手,然后,在那只手上,緩緩地,掰起了手指。
“砰。”
林楓的膝蓋,狠狠地,頂在了“毒蛇”的腿彎處。
“喀嚓!”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
“毒蛇”的右腿膝蓋,被瞬間,反向折斷!
“嗚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不似人聲的慘叫,從他的喉嚨里,被硬生生地擠了出來!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昏厥!
“現(xiàn)在,想起來了嗎?”林楓的聲音,依舊冰冷。
“毒蛇”看著眼前這個,如同魔神般的男人,眼中,終于流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林楓沒有理會。
他抓起“毒蛇”的左手,將他的小拇指,放在嘴邊,然后,用牙齒,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
十指連心!那種痛,遠比骨折,更加鉆心刺骨!
“是……是‘議會’……是‘議會’的命令……”“毒蛇”終于崩潰了,聲音,因為劇痛和恐懼,而尖利變形,“是……是‘主教’……是他……是他出賣了你……”
主教……
聽到這個名字,林楓的身體,猛地一僵。
一股滔天的、被背叛的怒火,轟然炸開!
“他……在哪兒?”林楓的聲音,已經(jīng)嘶啞。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很好。”
林楓點了點頭。他看著腳下這個,已經(jīng)徹底崩潰的、昔日的手下敗將,眼中,閃過一絲最后的冰冷。
“既然,你這么喜歡,當別人的狗。”
“那么,就用狗的方式,去死吧。”
他撿起地上的一根藤蔓,一頭,套在了“毒蛇”的脖子上,另一頭,則扔上了旁邊一棵大樹的樹杈。
然后,他當著“毒蛇”那驚恐欲絕的目光,緩緩地,拉緊了手中的藤蔓。
“不……不要……”
在“毒蛇”那絕望的哀嚎聲中,林楓松開了手。
他轉(zhuǎn)身,沒再看一眼那具在樹杈上,因為窒息而瘋狂掙扎、最終,歸于死寂的尸體。
他只是,撿起了地上的單兵電臺,切換到了“海鷹”的公共頻道。
“禿鷲。”
“你的狗,死了。”
“現(xiàn)在,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