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書店的閣樓里,姜墨被一陣極其輕微、卻富有特定節奏的敲擊聲驚醒。那不是敲門,更像是有人用指甲在窗框上輕輕刮擦——一個他和極少數人才知道的、表示“安全,是我”的暗號。
他瞬間清醒,賦能后的感官讓他能清晰地聽到樓下陳伯似乎與某人低語了幾句,隨后,樓梯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
姜墨沒有動,依舊保持著假寐的姿勢,但全身肌肉已經悄然繃緊,左眼微微睜開一條縫,鎖定著閣樓門口。
門被輕輕推開。沒有預想中大批警察沖入的場面,只有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走廊微弱的光線站在門口,是趙志剛。他穿著便服,臉上帶著連夜鏖戰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獨自一人。
“別裝了,知道你醒了。”趙志剛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他反手輕輕關上門,目光掃過這個堆滿舊書、略顯凌亂卻別有洞天的空間,最后落在姜墨身上,“挺會找地方。”
姜墨坐起身,靠在摞起的被子上,臉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快速盤算著。趙志剛獨自前來,沒帶手銬,沒擺出抓捕的架勢,這本身就傳遞了一個強烈的信號。
“趙隊長,大清早的,擾人清夢不太好吧?”姜墨扯了扯嘴角,語氣帶著點剛睡醒的慵懶,但眼神里全是警惕,“怎么?是來給我送撤銷拘留的通知書,還是準備親自體驗一下我這‘五星級安全屋’的住宿條件?”
趙志剛沒理會他的調侃,拖過一張舊木椅,在姜墨對面坐下,兩人隔著不到兩米的距離對視著。空氣中彌漫著舊紙張的塵埃和一種無聲的張力。
“李志明找到了。”趙志剛開門見山,觀察著姜墨的反應,“深度昏迷,被藏在鄰市一家私人療養院。”
姜墨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昏迷?這比他預想的“失蹤”或“死亡”更詭異。但他很快控制住表情,只是挑了挑眉:“哦?那恭喜趙隊了,線索沒斷。不過……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小楊在監控日志里發現了被高明手段篡改的三分鐘。”趙志剛繼續拋出新信息,“還有一個未登記的幽靈設備在同一時間連接了核心服務器。技術層面,對手很強,可能涉及‘暗影織網’。”
姜墨沉默了一下,對方的技術實力他昨晚已經領教過了。“暗影織網”的名字從趙志剛嘴里說出來,意味著警方已經確認并開始重視這個方向。
“所以呢?”姜墨攤了攤手,“趙隊長是來跟我這個‘前嫌疑人’通報案情進展的?我是不是該感到受寵若驚?”
趙志剛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目光如同實質般鎖定姜墨:“姜墨,我們都很清楚,你不是兇手。至少,不是主謀。”
這句話,等于正式推翻了之前對姜墨的核心指控。
姜墨心里松了口氣,但臉上依舊不動聲色:“謝謝趙隊還我清白。那我現在可以走了?”
“走?去哪里?”趙志剛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暗影織網’的死亡威脅是假的?還是你覺得,躲在陳伯這里能躲一輩子?”
姜墨不說話了。他知道趙志剛說的是事實。離開了警方的視線(哪怕是監控),他就像暴露在曠野里的兔子,隨時可能被不知道從哪里射來的冷槍干掉。
“直說吧,趙隊長,你想怎么樣?”姜墨收斂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眼神變得認真起來。
趙志剛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需要你的‘專業洞察力’。”
姜墨心里咯噔一下。“專業洞察力”?是指他作為程序員的邏輯分析能力,還是……趙志剛對他那種“異常敏銳的感知”有所察覺,卻選擇了一個更委婉的說法?
“我不明白。”姜墨選擇裝傻。
“你明白。”趙志剛語氣肯定,“你能從現場照片里精準指出丟失的獎杯,能推斷出它才是真正的兇器,甚至在法醫確認之前。這份觀察力和推理能力,不是每個程序員都有的。我要你協助警方破案,用你的這份‘能力’,去發現那些常規調查容易忽略的細節和線索。”
姜墨沉默了。這幾乎等于默認了他有“特殊能力”,雖然趙志剛用了“洞察力”來包裝。這是一種變相的承認和利用。
“作為交換,”趙志剛繼續說道,語氣放緩了些,“警方會撤銷對你的所有指控,并提供正式的保護。你不是以嫌疑人的身份,而是以……特殊技術顧問的身份,參與案件。我們會盡力保證你的安全,同時,調動資源,追查‘暗影織網’和真兇,這本身也是在解決你的麻煩。”
條件很誘人。洗刷冤屈,獲得保護,還能借助警方的力量對付那些想要他眼睛的家伙。
但代價呢?他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暴露自己的能力,將自己更深地卷入這個漩渦,并且……受制于警方。
他看著趙志剛那雙深沉而堅定的眼睛,知道對方給出的是一條看似有選擇、實則別無他路可走的單行道。
拒絕?他將繼續背負嫌疑,獨自面對“暗影織網”和內部兇手的雙重追殺,寸步難行。
同意?他將從一個被動逃亡的棋子,變成一個在明處與黑暗搏斗的……卒子。風險依舊,但至少有了同伴和反擊的平臺。
姜墨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看了一眼窗外漸漸亮起的天空,最終將目光轉回趙志剛臉上,扯出一個算不上輕松、卻帶著決意的笑容:
“成交,趙隊長。不過事先聲明,我這人收費很貴的,加班費得另算。”
趙志剛臉上露出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出的笑意,他站起身,向姜墨伸出了手:
“歡迎加入,姜顧問。”
兩人的手在空中握住。一個代表著官方力量的妥協與招攬,一個代表著特殊個體在絕境中的無奈選擇與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