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剛打賞過的官員,這楊國忠就敢流放?太大膽了吧!”
“就是,如此處罰一個有功的官員,皇帝還打賞過,這不是在說皇帝識人不明嗎?”
“已經(jīng)很不錯了,他可是得罪帝國的宰相。”
“呵,你們都不懂了吧,這御賜的這一籃李子,雖不是什么紫衣金綬,可比大唐律厲害多了!”
有的觀眾連連點頭,“律法上貪贓區(qū)區(qū)三十貫竟要全家流放嶺南,這個判決明顯偏重。”
“但他得罪了大人物,又是權(quán)傾朝野的右相,所以這個處罰又很微妙了。”
“可惜,李善德用心血換來的功勞就這樣作廢了。”
“不一定,福禍相依,說不定李善德后面還有什么轉(zhuǎn)機(jī)呢?”
天幕上畫面悠悠一轉(zhuǎn)。
在嶺南當(dāng)起了荔枝農(nóng)的李善德正在園林里忙碌,唏律律的一陣馬蹄敲擊地面的聲音傳來,他趕忙讓妻女先進(jìn)林子里躲著,自己出來看看怎么回事。
好巧不巧的是,為首的正是之前和他一起押運荔枝的趙辛民。
“李善德?”
“趙書記。”
“你現(xiàn)在居然變成這樣……呵呵。”趙辛民干笑了兩聲,不知是鄙夷還是同情。
想當(dāng)初贏得了圣人打賞,右相青睞的李善德居然淪為了小農(nóng)。
“趙書記若是不忙,不妨到田舍一敘。新釀的荔枝酒委實不錯。”李善德拱手施禮。
“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成陶淵明了啊……外頭的事一點都不知道?”
“怎么?”
趙辛民聞言一愣,手執(zhí)韁繩,面色凝重道:
“長安...淪陷了......”
“啊?”李善德轉(zhuǎn)身為趙書記倒了一碗水,一邊笑道:“趙書記開什么玩笑,長安怎么會淪陷呢?”
“去年年底,安祿山突然在范陽起兵叛變,一路東進(jìn),朝廷兵馬潰不成軍。”
“半年多,洛陽、潼關(guān)相繼失陷。”
“經(jīng)略府剛剛接到消息,如今就連長安也淪陷了!”
啪嗒一聲,碗從李善德的手中滑落墜地碎開,神色惶恐茫然:
“長安......長安怎么會陷落呢......”
“何至于!......那圣人何在?”
“不知道。”
“朝集使最后傳來的消息,說圣人帶著太子、貴妃、右相棄城而走,如今應(yīng)該到蜀中了吧?”
李善德僵在原地,仿佛是被丟進(jìn)了冰窖里,通體膽顫。
長安就這么丟了?圣人走了,闔城百姓如何?
我的朋友們呢?杜子美呢?
李善德咽了咽唾沫,還要拉著趙辛民詢問詳情。
趙辛民卻不耐煩地一夾雙鐙,催馬前行。
剛跑出去幾步,他忽又勒住韁繩,回過頭看向如今這個粗鄙的荔枝農(nóng)夫,神情復(fù)雜道:
“你若不作那一回死,怕是如今還在長安做荔枝使——哎!真是走了狗屎運呢。”
趙辛民走了,留下李善德一臉失神的瘸著腳走回了林子里。
妻子正在林中的空地上拉著女兒學(xué)字,他漫無目的的走到了荔枝樹前,取下腰間的小刀從樹上割下一顆荔枝,剝開塞入了女兒的嘴里。
女兒吃的汁水都溢出來了,瞇著眼很滿足:
“阿爺,您不是說這是貢樹,我們吃不得嗎?”
李善德沒有說話,只是摸了摸女兒的頭,轉(zhuǎn)身就把那些準(zhǔn)備當(dāng)貢品,品相最好的大荔枝割下來。
一顆一顆的剝著,塞到了女兒的懷里。
妻子被父女倆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看去,李善德一個人面朝北方跪著,淚已流滿面。
“長安......長安......”
“大唐啊......”
天幕畫面再次悠悠一轉(zhuǎn)。
曾經(jīng)繁華的長安城四處飄起了烽煙,火光在城里的各個角落閃爍,天空也被染色,縱然是白日也宛如黑夜一般。
鏡頭穿過濃濃的黑煙,鮮紅的道路上濕漉漉的,百姓們互相攙扶著正在逃散,孩童跌坐在地上哭泣,婦女的慘叫聲在城中四處響起,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尸體。
街道旁作為市容市貌的屋舍也沒有了以往好看的模樣,有的甚至已經(jīng)坍塌,有的被燒成了灰燼,只能從地上灰的多少依稀分辨往日的大小。
曾經(jīng)數(shù)次出現(xiàn)在鏡頭里的琉璃塔,高閣亭榭也正被烈火焚燒著,透過火光,有往日被追捧的歌姬正撫著琵琶在火光里哀唱最后一曲。
“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僚何日更朝天。秋槐葉落空宮里,凝碧池頭奏管弦。”
被燒成枯干的樹冠上,黑鳥在吱呀呀的啼叫。
遠(yuǎn)處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和大兵淋漓的猖笑聲。
鏡頭漸漸拉去,落在了昔日威風(fēng)凜凜的長安城門樓上,斑駁的城墻上,掛著一塊歪七扭八的牌匾。
畫面也漸漸定格,一行大字浮現(xiàn)其上:
安史之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