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天氣微涼。
有微風,空氣中泛著雨后泥土特有的土腥味。
低矮的灌木林中,蘇嶼一手提著裝著蘑菇的小麻袋,一手提著乖乖蹲在塑料袋里大烏鴉,忍不住囑咐道:“十八啊,你可長點心吧,注意收收爪子,這個袋子一戳就破!”
跟【隨身翻譯器】相比,其他東西都不重要。
所以,蘇嶼把之前放在塑料袋里的“藍星特產”又重新轉移到裝蘑菇的小麻袋里,這樣才能騰出空間來裝鴉十八。
而鴉十八被不大的塑料袋緊緊包裹著,受傷的翅膀也被小心的放到對的位置固定住了。
小小的很安心。
這會兒不用走路也不用飛,它舒適的瞇起了眼睛。
心情一好,它也愿意多指點指點自己新鮮出爐的合作者了。
畢竟她看起來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前面那棵樹的樹根下面,刨一刨,有幾朵鳥吻菇。這種蘑菇在你們人類的味覺中十分鮮美,價值較高,但是一般不會冒出地面,只在干燥的土層下生長,所以不好找。”
蘇嶼精神一振,活力滿滿的沖過去了:“好嘞。”
這就是【隨身翻譯器】的另一個好處了。
它還可以兼職【地質掃描儀】。
“南面,距我們的位置四十步那叢灌木里,那兩棵帶刺的深棕色叫【刺棘】,是黃階藥草,一般都生長在陰涼的地方,常用于止血。”
蘇嶼:“黃階?”
鴉十八:“你可以理解為入了品的靈藥,很珍貴的,一般買不著。”
哦,明白了。
看吧,還是【植物百科大全】。
只是這次蘇嶼問了問題后卻沒動,好一會兒才道:“哪邊是南邊?”
早晨起來,面向太陽,前面是東,后面是西,左邊是北,右邊是南。
她小時候學過的其實。
但這會兒天氣陰著,看不到太陽。
鴉十八:“……你提我的這個袋子這邊,我腦袋現在朝向的方向。”
蘇嶼:“好嘞。”
她抬步就往鴉十八指的位置跑,只是跑了幾步之后又退回來了,小心翼翼的站回原本的位置,左右看看確定沒站錯地方后,這才一步一步重新走過去。
走一步,口中就低聲數一個數。
這里到處都是草叢和灌木,跑得快了,她就不知道鴉十八說的是哪一叢了。
鴉十八:“……”
它以前的確沒見過靈語者。
可這真的就是靈語者的實力嗎?
它不懂,但大受震撼。
……
這天下午,在鴉十八貼心的指導下,蘇嶼第一次體會到了拾荒的樂趣。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剛玩星露谷的第一年春的第一天,看什么都新奇,收獲滿滿,成就感十足。
在她采集的時候,鴉十八不僅會告訴她植物的名字,還會大概科普下它的生長環境,習性,口味或者藥性。
這其實就已經在上課,傳授她知識了。
所以哪怕以藍星的時間看,現在大概已經半夜兩三點了,她卻半點不困,反而越來越興奮。
鴉十八懂得可真多啊。
就跟她不知道靈語者在這個世界的珍貴一樣,蘇嶼也不懂鴉十八未來在藍星的權威。
不是每一只靈寵都能像鴉十八這樣聰明、溫和、博學,情商高且善解人意的。
靈寵,特別是剛契約的幼寵,是一款比藍星上熊孩子破壞力強上百倍的超級超雄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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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太陽西沉,暖色的陽光傾撒大地,其他人大聲叫著整隊回去的時候,蘇嶼把幾乎裝滿的小袋子拖過去給帶她來的大嬸,忍不住有點小驕傲的挺起胸膛。
她,蘇嶼,拾荒超棒!
大嬸簡單翻看了下,十分驚訝,對同伴道:“小傻子看著又矮又瘦的,干活還挺厲害。”
說完順手跟自己一人高的大袋子放一起了。
就她那一麻袋,能有蘇嶼的小袋子的五倍大。
蘇嶼今天的表現超出了她的期待。
這還是第一天干活,就有這個效率,再鍛煉鍛煉,多吃點肉,過段時間就不是拖油瓶了。
想到這里,大嬸心情很好的一巴掌拍在蘇嶼右肩以示鼓勵,蘇嶼驟然受此重創,差點沒給她跪下。
她贊道:“不錯,回去多多吃肉。很快就能長高長壯的。”
同伴:“跟她說這些干什么,她只會說阿巴阿巴。”
大嬸:“她是傻子,又不是聾子,會聽就行。”
同伴:“也是。不過她還提著那只鳥,想帶回去嗎?”
大嬸:“管她呢,傻子的心思你別猜。”
他們說話的同時,鴉十八也一直盡職盡責的在蘇嶼腦海中進行著同聲傳譯,力求做到信雅達。
蘇嶼:“……”
翻譯器有些過于貼心了。
不過想是這么想,可鴉十八在翻譯的時候,蘇嶼也沒吭聲。
她、傻子、吃肉。
至少她記住了幾個高頻詞。
之后,等待其他人匯合的時候,蘇嶼比劃著表示袋子里還有她的東西,大嬸拍著胸脯保證回去了就給她。
蘇嶼頓時放下心來。
她不打算對眾人說明她是正常人。
且不論她不會說這里的語言,也不懂這里的常識要怎么解釋,單說她是傻子的時候,采集一小袋食物都會被夸好棒,好厲害,干活真不錯……
可她要是正常人,在這一種壯哥壯姐面前干現在同樣的活,收到的就是嫌棄和鄙視了。
她愛當傻子。
傻子使我快樂。
……
傍晚,等到蘇嶼跟著扛著大口袋的一眾壯姐回到“蜂巢”下方的廣場后,走路已經隱隱在打飄。
熬穿了熬穿了,再不找地方睡覺,她當場就得死給壯姐們看。
經過現代上班的牛馬生涯,不規律的作息,她缺乏運動的身體真的扛不住這一天一夜的高強度活動。
只是在到達樓下廣場后,她可以忽略到處都是拾荒回來擺攤叫賣砍價的嘈雜宛如菜市場的環境,卻在看著面前依山而建的龐大如蜂巢的建筑時陷入了沉默。
這是一棟看起來搖搖欲墜,帶著幾分極簡森系風,卻又透著幾分陰森詭異的氛圍,還體現了某種后現代廢土主義的頹廢末世感覺的建筑。
說人話就是——危樓。
搖搖欲墜,卻又屹立不倒。
它每一個房間都十分狹小,層高很低,乍然看去,給人一種沉重的壓抑之感。
每一層有幾條長長的走廊連接這上層和下層的樓梯通道,每條走廊連接著幾十個巢房一般狹小的房間,一眼看去,密密麻麻,蜂巢名副其實。
只是……
看著長得都一模一樣的“巢房”,蘇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是從哪一層哪一個房間被拎出來的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