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走著走著，一片安裝了各類健身設施的小空場出現在眼前。

幾個老人正在慢悠悠地使用著器材，而角落里的秋千空著。

“欸！這居然還有秋千欸，要去玩玩嗎？”林軒指了指秋千。

周安然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秋千架，似乎猶豫了一下，卻點了點頭：“好。”

她坐上秋千，動作略顯拘謹，雙手輕輕握著鏈條。林軒站在她身后，試探性地輕輕推了一下。

秋千緩緩蕩起，幅度很小。周安然的身體起初有些僵硬，但隨著秋千輕柔的起伏，她漸漸放松下來，衣擺隨著微風輕輕晃動。

她沒有像孩子那樣歡笑尖叫，只是微微仰起臉，感受著拂過面頰的風，眼神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愜意。

實際上她心里正怕的很，這種略有失重感的感覺和離地面忽高忽低的狀態，讓她有些心慌。

而毫無察覺的林軒又推了她一把，這下子周安然更是緊張不已，手緊緊的握著鏈條，牙關也是不由得咬緊。

另一邊的林軒也坐上了秋千，他一個人怎么蕩？這還不簡單，蕩出去的時候把腿給蹬直蹬出去，回來的時候再收回來。

一前一后兩個力不斷的施加，秋千搖擺的幅度很快便會增加起來，這就是老玩家的經驗之談。

之后，周安然的秋千緩緩停了下來。

周安然從秋千上下來時，腳步幾不可查地虛浮了一下，臉色微微發白，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失重感抽走了她不少力氣。

“怎么了？是不是有點暈？”林軒注意到她的異樣剎了車，下來后關切地問。他自己玩得挺嗨，完全沒意識到對方的心驚膽戰。

聽到林軒的話后，周安然立刻松開了手，挺直背脊，努力讓表情恢復成一貫的平靜，只是聲音比平時稍微弱了一點。

“沒有。只是……有點累了。”

她自然是絕不會承認自己剛才怕得要死，這種無法掌控身體、脫離地面的感覺，讓她心底深處的不安被無限放大。

但奇怪的是，推著她的人是林軒，這份恐懼中又詭異地摻雜著一絲……信任？不過這矛盾的感覺讓她更加心煩意亂。

“這樣啊，那我們去那邊坐會吧。”林軒也是毫不懷疑，指了指不遠外的一處長椅。

“好。”兩人隨后在長椅上坐下，中間隔著一段微妙的距離。

林軒側過頭，看著周安然安靜的側臉。此刻的她，看起來就像任何一個沉浸在自身思緒里的普通女大學生。

他忽然很想了解，剝離了“高嶺之花”、“病嬌”、“幽影”這些層層疊疊的標簽之后，最內里的周安然，究竟是什么樣子。

“安然同學，”他開口道，順便也是想找個話題聊聊，“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周安然抬起頭，略帶疑惑地看向他。

“就是……拋開所有你應該做的事情，比如學習、比如維持形象……你自己，最喜歡做什么？”林軒看著她，眼神很認真。

“我的意思是，純粹為了你自己開心，哪怕在別人看來沒什么意義，甚至有點幼稚的事情。”

“……”

周安然愣住了。

喜歡做什么事，她本來地想用“看書”、“聽音樂”這類的答案搪塞過去。

但當她觸及林軒那雙帶著鼓勵和純粹好奇的眼睛，那些準備好的、程式化的回答卻卡在了喉嚨里。

他問的是“她自己”。

“嗯……我不知道。”最終，她有些挫敗地低聲說，“好像……除了…那個外，確實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

“不可能吧？再小的事情都可以。哪怕是發呆？或者看云？愛吃某種零食都行？”

他列舉的例子都帶著一種孩子氣的簡單，讓周安然緊繃的神經莫名松弛了一點。她沉默了片刻，在記憶里翻找了一番。

“……以前，”她的聲音更低了，“初中時，有時候……我會偷偷看一些，很無聊的電視劇。”

她頓了頓，似乎覺得這個愛好難以啟齒。“就是那種……完全不用動腦子，情節也很狗血，演員演技也很浮夸的……電視劇。”

她說出了，這個被她深埋的，微不足道的，甚至覺得有些羞恥的秘密。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這算什么愛好？

不過，在那些被習題和課程填滿的間隙里，偶爾切換到那個光怪陸離、情感夸張的世界，是她難得的不需要思考意義的時刻。

“狗血的電視劇嗎？嗯…該不會是妻子的謊言，或者說回家的誘惑吧？”

“嗯？我確實有看過，你怎么也知道？”

“這個，我小的時候，被迫陪我奶奶看了看，而且劇情也比較讓我記憶深刻……不過真的沒想到你居然也看過啊？”林軒的不由得有些想笑。

“喂，不準笑，我，我糾結好半天，想了好半天，才跟你這么說的…你要是敢笑出來，保證你完蛋了。”

“是是是，保證不笑。”

“噢，另外，我和你這場對話絕對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林軒發誓道。

“那，我接著說了。還有……就是小學的時候，好像有過一陣很想學畫畫。”

“就是隨便畫點什么，風景，或者……小人。但父親說，那是浪費時間，對升學沒有幫助。”她搖了搖頭。

“啊，不過嘛，我好像也只有三分鐘熱度，我自己試了幾次，見畫得不好也就不那么喜歡了。”

“至于最大膽的愛好，大概就是在高中的時候，偷偷接觸了病嬌題材吧。”

她抬起眼，飛快地瞥了林軒一眼，又迅速移開，耳根泛起淡淡的紅暈。

“然后……還通過病嬌，認識了你。”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她也變得越發羞澀，“真是……有夠奇怪的認識方式呢。”

她就這樣笨拙地、坦誠地，將自己內心那片荒蕪之地上，幾株微弱卻頑強生長著的、不起眼的小草，指給了林軒看。

就是這笨拙的坦誠，讓林軒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撞了一下，狠狠一顫。

不是面對病嬌行為時的興奮戰栗。

那是名為心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