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那不是聲音。
那是一種共振。一種足以讓構成物質世界最基礎的原子都為之哀嚎的,純粹的毀滅性共振!
丹提歐克的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被撕裂了。
他和他手中那把動力戰錘,在與那把同樣巨大但卻更加完美的黑色戰錘接觸的瞬間,就如同一個脆弱的雞蛋撞上了一顆正在高速飛行的隕石。
咔嚓——!
一聲清脆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悲鳴。
那柄由機械神教最頂級的符文工匠,用泰拉統一戰爭中繳獲的最堅硬合金所鍛造而成的神兵,從錘頭開始,一寸寸地崩解、碎裂,最終化為了一堆漫天飛舞的、毫無價值的金屬粉末。
而那股無可抵擋的、如同神明之怒般的恐怖力量,則順著他那早已斷裂的手臂,狠狠地轟擊在他那身號稱永不陷落的終結者原型甲之上!
砰——!
他那堅不可摧的胸甲如同紙糊的一般向內凹陷、扭曲、變形!
胸甲由數層陶瓷復合裝甲和精金骨架構筑而成。無數的管線在爆裂!
無數的符文在哀嚎!
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這一刻被那股不講道理的蠻力給活活震碎了!
他那龐大的、如同移動攻城坦克般的身體,如同一個被隨手扔掉的破爛玩具,向后倒飛了出去!
他撞穿了三堵由黑曜石和不知名合金打造而成的墻壁!
最終,被一根從地面刺穿出來的、扭曲的能量管道,死死地釘在了廢墟之上!
【……好……強……】
丹提歐克看著那個依舊靜靜地站立在王座之前,甚至連姿勢都沒有絲毫改變的黑色魔神。
他那顆早已被數學與邏輯所徹底占據的冰冷的心,在這一刻,被一種他從未有過的陌生情緒所徹底填滿。
那不是恐懼。
也不是絕望。
而是一種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在仰望自己真神時的狂喜!
【……這……才是……真正的‘力量’……】
【……這……才是……真正的‘完美’……】
他笑了。
笑得像個終于找到了宇宙真理的瘋子。
他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抬起了他那只早已被鮮血和機油所徹底染紅的斷臂。
他對著那個他此生最敬佩的敵人,擺出了一個古老泰拉軍禮中表示“蔑視”的姿態。
然后。
他按下了,他那身早已破碎不堪的終結者原型甲之上,那個代表著榮耀與終結的按鈕。
【……為了……帝皇……】
轟——隆——!
一聲沉悶的、充滿了不甘與決絕的爆炸,在那座冰冷的鋼鐵王座之前,轟然響起。
丹提歐克和他那十名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破城者,用他們自己的生命,和他們那早已破碎的忠誠,為這場攻城戰,獻上了最后的禮炮。
佩圖拉博看著面前那片因為爆炸而變得一片狼藉的廢墟。
他看著那具即使在死后也依舊保持著沖鋒姿態的尸體。
他那張由純銀打造而成的、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具之下,傳出了一聲充滿了輕蔑與不屑的冷哼。
一群只懂得用蠻力來思考的野蠻人。
他甚至懶得再去多看一眼那些早已化為焦炭的垃圾。
他緩緩地從他的王座之上站了起來。
他決定親自出手。
他要用最純粹的數學與理性,來將那些還在他的完美藝術品之中負隅頑抗的蟲子,徹底地碾碎!
他舉起了手中的動力戰錘。
但。
就在這時。
一個平靜卻又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腦海中直接響了起來。
那聲音,他很熟悉。
熟悉到足以讓他那顆早已被邏輯與理性所徹底冰封的心,在這一刻,產生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悸動。
【……夠了,佩圖拉博。】
【……游戲,該結束了。】
佩圖拉博那如同機械般流暢的動作,第一次出現了瞬間的凝滯。
他猛地回頭。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個穿著一身樸素的金色動力甲的威嚴身影,正緩緩地從一個被強行撕開,充滿了能量漣漪的蟲洞之中,走了出來!
是帝皇!
他,親自降臨了!
“……你?”
佩圖拉博從他那張由純銀打造的面具之下,發出了一聲極度壓抑,仿佛齒輪錯位般的低語。
他無法理解。
他完全無法理解。
這個在他誕生之初,就將他和他如垃圾般拋灑在宇宙之中的男人,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佩圖拉博。”
帝皇看著他。
看著這個他所有子嗣之中最偏執、最堅韌,也最可悲的孩子。
他那雙仿佛蘊含著整個宇宙的深邃眼眸中,閃過了一絲極其罕見的如同父親在看待一個犯了錯的孩子的復雜光芒。
“我來,接你回家。”
“家?”
佩圖拉博笑了。
笑得像個聽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的瘋子。
“我沒有家!”
他咆哮著,舉起了手中的動力戰錘!
“我只有,這座由我親手創造的墳墓!”
“而你!”
他指著那個他此生最憎恨也最渴望的男人。
“——將是,這座墳墓,最后的祭品!”
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鋼鐵巨獸!
向著那個他早已在心中殺死了無數次的父親!
發起了最后的沖鋒!
但。
帝皇甚至沒有動。
他只是靜靜地佇立著,任由那個沐浴著憤怒與背叛的火焰、向他沖來的孩子,填滿自己的視野。
他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只戴著金色手甲的手。
然后,輕輕地,向前一握。
下一秒。
整個黑色要塞,那座由佩圖-拉博用他畢生的智慧與心血所構筑而成的完美藝術品,如同一個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的鐵罐頭!
發出了,一聲不堪重負的悲鳴!
無數的墻壁在崩塌!
無數的炮臺在爆炸!
無數的“鐵環”戰斗機器人,如同失去了能源的玩具,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佩圖拉博前沖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感覺自己與這座要塞之間的鏈接,被一股更加高級、也更加不講道理的權限,給強行地切斷了!
他那身由他親手打造的、號稱永不陷落的黑色動力甲,也如同被剝奪了靈魂的軀殼,所有的符文,都在一瞬間,徹底地黯淡了!
他變成了一個凡人。
一個手無寸鐵的、**的、可悲的凡人。
他無力地,跪倒在了那個他此生最憎恨,也最渴望的男人的面前。
帝皇緩緩地走上前。
他伸出那只戴著金色手甲的手。
輕輕地,摘下了佩圖拉博臉上那張由純銀打造而成的、冰冷的面具。
露出了一張年輕、英俊,但卻充滿了偏執與創傷的臉。
“……為什么?”
佩圖拉博看著他,他那雙如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里,流出了兩行冰冷的淚水。
“……為什么……要拋棄我?”
帝皇看著他。
看著他那雙充滿了不解與痛苦的眼睛。
他那張如同萬年冰山般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極其罕見的愧疚。
他沒有回答。
他只是緩緩地,將這個他失散了數百年的孩子。
輕輕地,擁入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