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格瑞姆感覺自己仿佛在與一塊花崗巖對弈。
他正站立在第十軍團旗艦【鋼鐵之拳號】那充滿了實用主義與冰冷效率的艦橋之上。
這里沒有任何華麗的雕塑,也聽不到一絲悠揚的圣歌,只有未經裝飾的裸露鋼鐵墻壁,以及空氣中那股永遠無法散去的,混雜著機油與臭氧的刺鼻氣味。
【丑陋。】
福格瑞姆的內心只剩下這一個詞。
這種純粹的功能性堆砌,對他而言,不啻于一種視覺上的暴力,一種精神上的酷刑。
但他并未將這種情緒表露出來。
因為他很清楚,他此行的目的并非為了鑒賞藝術,而是來說服眼前這個比他腳下這艘星艦還要堅硬的石頭。
“所以。”
福格瑞姆的手指劃過面前巨大的全息沙盤,點向那顆被無數軌道防御平臺和能量護盾層層包裹的鍛造世界。
他用一種充滿了優雅的語調,開始闡述自己那堪稱完美的作戰計劃。
“我們將首先以‘鳳凰之翼’戰術編隊作為誘餌,佯攻敵方A、C兩個象限的防御平臺,以此吸引他們的主力艦隊。
然后,我的鳳凰衛隊將乘坐最先進的‘陰影之鷹’突擊艇,利用他們防御網絡出現的短暫空窗期,對敵方的主通訊陣列,實施一次手術刀般的精準打擊……”
“夠了。”
一個沙啞而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
是費魯斯·馬努斯。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張在福格瑞姆看來充滿了智慧與藝術美感的戰術圖,目光只是死死地盯著那顆如同鐵桶般的鍛造世界。
他那雙如同燃燒的煤炭般的眼睛里,找不到一絲欣賞,只有一種仿佛在看一塊最頑固的鐵錠般的不耐煩。
“太復雜了。”費魯斯用一種陳述事實的語氣,宣判了福格瑞姆那完美計劃的死刑。
“而且太慢了。”
“慢?”
福格瑞姆的眉頭猛地一皺。
“我的兄弟,戰爭并非角斗。”他用一種近乎教誨的語氣說道,“它是一門藝術,一門需要用耐心和智慧去精心雕琢的藝術。”
“藝術?”
費魯斯笑了,那笑聲仿佛在嘲笑一個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
他伸出那只還在不斷流淌著液態金屬的鐵手,指向了那顆在他看來充滿了愚蠢與浪費的烏龜殼。
“福格瑞姆。”他用一種充滿了憐憫與不屑的語氣說道。
“戰爭不是什么藝術,它只是一道最簡單的數學題。”
他緩緩地走到沙盤前,然后用他那只充滿了力量發鐵手,將福格瑞姆那由無數箭頭和符文交織而成的復雜藝術品,毫不留情地徹底抹去!
接著,他畫下了一根最簡單、最粗暴的直線!
那根直線從他們艦隊所在的位置,徑直延伸到那顆鍛造世界的心臟!
“我們將集結所有戰艦。”費魯斯的聲音如同最堅硬的鐵錘,狠狠地敲擊在福格瑞姆那充滿了驕傲與完美的心臟之上。
“我們將集結所有炮火,然后用三個小時的時間。”他頓了頓,眼中閃爍著如同熔巖般熾熱的光芒。
“把這個該死的烏龜殼!連同里面所有會喘氣的鐵銹!一同給我徹底地砸開!”
“野蠻人!”
福格瑞姆咆哮起來,他那張完美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名為憤怒的表情!
“你這是在進行屠殺!而非戰爭!你這是在用我們兄弟們的生命,去進行一場毫無意義的豪賭!”
“豪賭?”
費魯斯看著他,那張如同花崗巖雕刻出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嘲諷。
“不,我只是在用最有效率的方式解決問題。”
“而你,”他指著福格瑞姆那張因憤怒而微微漲紅的臉。
“卻在為了你那可笑的藝術,浪費我們寶貴的時間!”
兩個同樣驕傲到骨子里的半神,在這一刻,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那個與自己截然不同,卻又同樣堅信自己才是正確的靈魂。
他們就像水與火,秩序與混亂,永遠無法相融。
就在這場即將演變成全武行的兄弟鬩墻,即將徹底失控的前一刻,福格瑞姆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了心頭的怒火。
他知道,他永遠也無法說服這頭只懂得用肌肉來思考的石頭。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那雙紫水晶般的眼眸中,所有的憤怒都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般的無奈,以及一種更加深沉的驕傲。
“很好。”
他注視著費魯斯,他那張完美的臉上,重新勾起了一抹冰冷。
“既然我們都認為自己才是正確的,那么,就讓事實來證明一切吧。”
他伸出一根纖細而優雅的手指,在沙盤之上輕輕一劃,將那顆鍛造世界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半。
“東半球歸你,西半球歸我。”
“一個標準日之內,”他頓了頓,眼中閃爍著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看我們誰先拿到父親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