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可!”
蒙武單膝跪地,正要起身領命,卻被身邊李牧伸手給按住。
李牧的神色凝重,輕聲勸解。
秦曦暴怒無比,渾身帝王氣勢在這一刻,彰顯無遺。
“李相,你難不成,也要當那通敵叛國的酸儒?”
李牧身為三朝首輔,儒家第一人,渾身正氣凜然,從未偏袒過任何一人,在朝野上的聲望,甚至超過秦曦。
此刻他卻滿臉的凝重,躬身再次一拜。
“陛下,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容臣說一句?!?/p>
“你且看此地百姓,臣與您一同走來,所見所聞,所觀百姓,可有半點壓榨模樣?”
“他們的臉上,可有半點膽寒,對異族可有半點害怕?哪怕城中差役,也一視同仁,不論我大唐子民還是異族,皆按照律法辦事!”
說完,他側過身體,長嘆一聲。
“臣適才觀察,無論這西市中商賈是何人,都需要先議價,雙方買賣要撰寫合同,最后交由所謂市場局復合?!?/p>
“另外剛才有個胡商,貨物中摻了假,被罰十倍賠償,雙方皆無異議。”
“陛下,你仔細觀察,此地是否就是個世外桃源?”
秦曦暴躁的火氣,稍微消減,可心中殺意,卻未曾消減。
聽到這番話,她也走到陰影中,抬目眺望四周,依舊是那殺意凜然的模樣。
“世外桃源?”
“他許攸不過是個七品縣令,連官都算不上,有什么本事,去束縛這些兇惡的豺狼虎豹?”
“若是沒有出賣家國利益,李相你覺得可能嗎?”
李牧仰起頭,面容上浮現出笑容,他這個人很少笑,一直都是那死板固執的模樣。
今天見到青堯縣,他才發現,自己雖權傾天下,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治國方面,卻不如個年輕人。
“陛下,臣臨危受命,承告天地,與泰山之巔以血書昭告天下,迫先帝禪位!”
“然,先帝在世之時,荊南盟約,胡族等十八族鐵騎踏我大唐門楣,無人敢攔,也無人敢阻!”
“蒙武將軍曾親率墨麟、玄武、青龍、朱雀四軍驅逐蒙異族,他最為清楚,異族能打退,卻無法根除!”
“您想要大唐鼎盛,只能尋求他發,做到萬邦來朝,并且主動歸降?!?/p>
說到這里,李牧眼底綻放出精光。
“陛下,如果這就是您開創萬世基業,開創我大唐盛世的伊始呢?”
李牧看的很清楚,執宰五十年,他看慣了人間冷暖,知道異族的可怕。
大唐并非打不過,但無法打死,一旦異族進入草原,那就徹底找不到。
再給這些異族十幾年發展,被滅的勢力會再次死灰復燃,到時候等待大唐的,是無數掠奪和無盡的屈辱。
這番話出自肺腑,李牧老眼中淚花縱橫,他到晚年才看到最后一線機會。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秦曦心頭的火焰,徹底被澆滅。
荊南盟約,是壓在她心頭一塊巨石。
雖然蒙武帶著十萬大軍,將異族趕到了天山外,可對于大唐而言,先帝留下的恥辱,世代君主,都要承受。
為了防備異族,秦曦一直沒放棄過強軍富民的想法,她深知這些異族,打不死,殺不光,周而復始,就會成為大患。
她雖是女兒身,也想開創偉業。
看著周遭往來的人群,還有那些人臉上的笑容,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看的有些膚淺。
“難道這許攸,不是禍 國殃民的奸賊?”
她心中雖有這樣的猜測,可還是沒放松那絲防備。
也許眼前的這些景象,并不是她看的這么簡單,也不是李牧看到的如此簡單。
“李相,朕答應你,暫且留他一條狗命!”
“朕倒要看看,他是蛀國之賊,還是那千古奇才!”
李牧松了口氣,再次雙手抱拳,對著秦曦躬身一拜。
“陛下賢德,當以明君相稱!”
“不必夸朕,朕是女兒身,自當勤勉奮進,這大唐是朕的,也是天下子民的!”
秦曦甩甩手,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從聽到了李牧的一番話,她心情好很多。
至少沒那么多的偏見,也沒急吼吼,要把許攸的狗頭給砍下來,先掛到城墻上!
遠在縣辦事廳的許攸,連打了三個哈切。
“天冷了?”
“奶奶的,今年怎么胡族的羊瘦了這么多?”
“師爺,給我壓秤,羊肉按照每斤三百文收!”
說完他又摸了摸腦袋,心中暗暗盤算。
“怎么都快一月了,這狗皇帝還不下旨,可別耽誤老爺的大事!”
師爺無奈,只能在手中的冊子上勾了一筆,隨后寫上“老爺偶然風寒,心情不好,遂羊肉價格下調。”
許攸還不知道,他的計劃本來就要成功,結果李牧的一番勸說,直接把秦曦要殺他的行動,給勸取消了。
另外一側,秦曦等人也懵了,他們走了一上午,居然連西市都沒走出去。
倒不是沒走出去,只是幾人打聽后才知道,青堯縣是回廊結構。
以城墻為界,城墻內是百姓居住的住所,東南西北四個角是集市。
西市靠著城墻,但距離又有四五里路,距離城中心更遠,幾人出來的時候是坐馬車,現在走回去,基本上不可能。
臨近中午,秦曦環顧了一圈,也把西市轉了一遍,大概明白這里的功能。
西市是交易騾馬羊等牲畜,以及各種異族貨物的地方,光西市的面積,就不亞于長安的集市。
青堯縣雖只有一縣,規??氨乳L安城,若是沒有出賣家國利益,那這里真的是世外桃源。
幾人走的也餓了,秦曦看到前面有一家酒樓,心里咯噔一下。
“有家酒樓!”
經歷過客棧的烏龍,幾人現在看到酒樓的名字,都開始打顫。
“小姐,就這家如何?”
秦曦看向四周,并沒有任何酒樓。
她現在到沒那么大的殺意,只是心中警惕。
“走!”
幾人來到酒樓內,隨便尋了張桌子坐下。
這里靠近西市,幾人也沒抱太多的期待,坐下后便下意識的看向桌子。
桌上不僅有碗筷,還有一份菜單。
眾人的目光隨之落到菜單上,只是一眼,臉色都變得煞白。
就連李牧,此刻也不再是那淡定表情,反而滿臉煞白,額頭一滴滴冷汗,順著鬢角,不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