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徐庭坐在遲曜邊上叨叨:
“南巷街,這是你們住的地方么?”
“真好啊,我也想有個發小,我小時候家里就我一個人,小區里雖然有其他孩子,但大家都不熟。”
“林少這稿子寫挺真實的,有感而發,感覺比前幾個好多了,估計能拿個好名次。”
林折夏的演講稿以敘事為主,她這個人講故事其實挺有意思,把南巷街的生活說得繪聲繪色。
“唉喲,”徐庭實時點評,“我林少小時候還打架呢,看不出啊。”
徐庭這個人思維極其發散:“不過吧,以后林少要是交男朋友了,人男朋友會不會介意你?”
“畢竟你倆熟得兩個人跟一個人似的。”
“都說男閨蜜遭人恨”
他說到這,被遲曜打斷:“說完了嗎。”
“?"
“說完就閉嘴,吵到我耳朵了。"
“
"
徐庭撇了下嘴,縮了回去,沒再和遲曜搭話。
遲曜坐的位置靠角落,光線并不好。
他半張臉都被陰影擋著,看不清神色。
剛才臺上的人演講前往他這看了一眼,女孩子穿著一身干干凈凈的校服,過長的校服褲腿被折起來,露出瘦弱纖細的腳踝。她起初很緊張,但演講過半,已經說得越來越流暢。
清透中帶著些許溫吞的聲音通過話筒被放大后傳過來。
演講結束。
他跟著周圍的人一起鼓掌。
高二一班老師在前面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班級的觀賽情況,看到他們井然有序的樣子,又放心地把頭扭了回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們班遲曜在聽完這位選手的演講后,立馬往后靠了靠,闔上眼前對徐庭說:“我睡會兒,幫我盯著老師。”
徐庭:“后面的你不聽了?”
遲曜興致缺缺:“這種演講,有什么好聽的。”
徐庭:“”
那你剛才還聽。
傍晚放學前,自習課上。
唐書萱從老師辦公室里拿著一疊東西過來,其中有一張是黃色的獎狀,她把獎狀給林折夏:“你的獎狀發下來了,給,一等獎!”
雖然在比賽結束的時候,已經公布了名次,但真拿到獎狀的感受還是很不一樣。
林折夏接過:“謝謝。”
她又補上一句,“你發揮得也很不錯。”
唐書萱笑笑:“別安慰我啦,我對名次不是很在意,比起名次—一”她說著,壓低聲音,“偷偷告訴你們,我下臺之后,學長夸我了。”
陳琳在旁邊插話說:“可以啊。”
唐書萱笑瞇瞇的:“他說我發揮得很好,他為我感到高興。四舍五入,我跟他明天結婚。”
林折夏:“這入的有點過了吧。”
但不管怎么說,比賽結束都該慶祝一番,于是唐書萱提議:“我們晚上要不要聚個餐呀,學校附近有幾家飯館,再把某個姓遲的叫上,我們一塊兒吃個飯?”
林折夏想了想:“我是沒什么問題,但他就不一定了,我問問他。”
她偷偷給遲曜發消息。
果不其然,對面很快回過來兩個字:不去。
林折夏打字,發過去兩句話。
你居然敢拒絕我你知道你拒絕的是誰的邀請嗎?
遲狗:?
@林折夏:你拒絕的是第十屆城安二中演講比賽第一名。
林折夏這句話發出去之后,對面沉默了很久。
過去大約半分鐘,遲曜回過來兩句話。
兩分鐘自己醒過來林折夏:“”
你才腦子不清醒呢。
唐書萱發完其他人的作業后,問:“他回你了嗎?”
林折夏把手機收起來,抬頭說:“我覺得還是別叫他了吧,他這個人,可能不配吃飯。”
她話雖然這樣說,到放學時間還是老老實實去一班門口等遲曜。
一班今天拖堂。
林折夏在外面等了近十分鐘,等到他們班數學老師喊:“行了,下課吧。”
話音剛落,整個教室仿佛像被人按下啟動鍵,很多人早就收拾完東西了,直接背起書包往教室外沖林折夏手里拿著卷成棍狀的獎狀等在走廊拐角處,等到遲曜和徐庭并肩從教室后門不慌不忙地走出來。
她想嚇一下遲曜,突然從拐角跳出來:“遲曜。”
但遲曜完全沒被她嚇到,只是略微抬眼,掃了她一眼。
她故意把手里的獎狀抖開,想炫耀,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說,于是繞了個彎:“今天作業太多,書包都裝滿了,哎,只能這樣拿在手里。”
遲曜知道她的意圖,連個眼神都不愿意分給她了。
林折夏:“好麻煩,還得拿著,其實得獎只是虛名,不一定要特意發這種獎狀的。”
遲曜:“嫌煩?”
林折夏點點頭。
遲曜指了指邊上的垃圾桶:“那你扔了吧。”
“”
林折夏沉默一瞬,又說:“你就不驚訝嗎。”
遲曜:“我驚訝什么。”
林折夏:“我上臺的時候背的不是周末排練過的那篇,連夜臨時改了稿,所以你應該會驚訝于我的才華。”
遲曜隨手拿出手機,然后把手機屏幕轉向她,摁了下側邊的開關,手機屏幕陡然間亮起“看到上面的時間了嗎。”
屏幕上顯示的是6:18。
遲曜拿著手機說:“過去半個多小時了,你還沒清醒。”
林折夏:”
林折夏轉向徐庭:“你和這種人做朋友一定很辛苦吧。”
徐庭在邊上憋笑,他咳了一聲說:“啊對,非常辛苦。”
林折夏:“我理解你,和這種人做朋友應該每天都想向他索賠精神損失費。”
徐庭試圖挽回局勢,給林折夏一點面子,邊走邊說:“林少,你這手里的獎狀,太耀眼了,光芒差點刺痛我的雙眼,讓我仔細欣賞一下,你居然拿了一等獎你也太牛了。"
林折夏虛榮心得到滿足:“低調低調。”
她說著,發現遲曜在看她。
遲曜移開眼:“你們倆個智商加起來都不一定過百的人,走路的時候離我遠點。”
因為徐庭馬屁拍得到位。
所以林折夏也邀請他一塊兒去吃飯:“唐書萱已經點好菜了,你要不也一塊兒來?”
校外有不少餐館。
雖然二中嚴禁上學期間出校門,但是很多人放學后還是會選擇在學校附近吃飯,所以街對面開了一排餐館。
林折夏拉著遲曜他們進去的時候,桌上已經上了幾道涼菜。
唐書萱:“我怕上菜的速度太慢,就先點了幾道,其他都還沒點,正好你們來了看看菜單,加點菜。”
菜單先傳到遲曜那邊。
他拿著筆,低頭掃了幾眼,隨手勾了幾下后把菜單遞給她。
林折夏接過,然后她發現自己在掃菜單的時候,每一道想打勾的菜前面都已經有了一個略顯潦草的勾。
準的就像。
這些勾就是她本人打的一樣。
但她知道完全不一樣,因為手中這張紙上的字跡和她截然不同。
“怎么不點?”陳琳在邊上問。
因為她想吃的都點好了。
這個認知不知道為什么讓她感到一些莫名的情緒。
她有點慌亂地把紙筆遞給陳琳:“你先看吧,我沒什么要加的了。"
陳琳接過,沒多想:“噢,那我看看。”
他們坐的位置靠窗,大玻璃窗外面有很多背著書包經過的學生。
吃飯中途,陳琳小聲地說了一句:“這就是和開學就在論壇殺了一整頁的人出來吃飯的待遇嗎。”
林折夏忙著啃雞翅,咬著雞翅看她一眼,沒懂她的意思:"?”
陳琳用筷子指指玻璃窗外:“就剛才短短十分鐘,走過去的十個人里,有九個都會往咱們這看。”
“…”
“這么夸張。”
“沒夸張,”陳琳說,“我還沒用上夸張手法,只是簡單陳述。”
飯桌上其他人都在忙著聊下周運動會的事兒。
唐書萱:“我在老師辦公室聽見的,咱們下周運動會,而且還是和其他學校一塊兒開。”
徐庭:“我也聽高年級的說了,咱們學校運動會確實會和其他學校一起開,而且開兩天,不需要上課,今年好像是和隔壁學校一塊兒吧。”
“隔壁學校?”
“就那個實驗附中。”
林折夏啃完雞翅,吃得差不多飽了,于是放下筷子聽他們聊天。
陳琳在問:“為什么要跟其他學校一起啊?”
徐庭:“咱學校難得開一次,平時很少組織活動,估計是想一口氣做大做強創輝煌吧。”
唐書萱:“這話說得在理。”@林折夏聽著聽著,思緒跑偏,想到陳琳偷偷跟她說的話,忍不住看了眼坐在邊上的人。
遲曜的位置正好對著那扇大玻璃窗,他沒加入談話,服務員剛給每個人都上了份雞蛋羹,他正隨手捏著勺子在碗里撥弄。
他垂著眼,睫毛像一道陰影遮在眼下,就連下顎線條都透著股疏離的勁兒。
林折夏看著,沒頭沒腦地想:
如果是這張臉,確實算不夸張。
她正想著,被她偷看的那個人也抬眼看了過來,并對她說了句:“你那碗給我。”
林折夏后知后覺,指了指自己面前那份還沒動過的蛋羹:“這個?”
遲曜不置可否。
林折夏覺得有些離譜:“你這個人怎么這樣”
“我怎樣。”
“你也不要太貪心了吧,你都有一份了,這份我還想吃呢。”
遲曜往后靠了靠,漫不經心地說:“那怎么辦,我就想吃兩份。”
林折夏:“那你去吃徐庭的。”
莫名被戳的徐庭:"?”
接著,林折夏又說:“或者,你餓死吧。”
遲曜勾了下嘴角:“哦,我餓死。”
說完,他直接伸手把她那碗雞蛋羹拿到自己面前,林折夏正想說他過分,那只手松開碗后,又把自己剛才那份捏著勺子撥弄過半天的的白色瓷碗放到她面前。
白色瓷碗里也是一份沒動過的雞蛋羹。
但說沒動過,可能不太貼切。
因為原本撒在雞蛋羹上面的那層蔥花已經被人挑掉了。
她不怎么喜歡吃蔥花。
不算完全不能吃,但如果時間充裕的情況下,一般還是會把蔥花挑出來。
小時候遲曜在她家吃飯的時候,就見過她挑蔥花。
那次林荷大概是手抖,撒得格外多,她挑了很久,最后嘆口氣:“好累啊。”
遲曜說話一如既往地不太好聽:“那你別吃了。"
林折夏從小就顯現出一種很識時務的潛質:"不吃飯會餓,我休息一下再繼續挑。”
然而就在她休息的時候,遲曜拿起了她剛放下的筷子。
林折夏:“你別偷吃我的。”
“.
過了會兒。
她又問:“你在幫我挑蔥花嗎。”
那時候的遲曜不屑地說:“誰想幫你挑,我不想在吃飯的時候,邊上有個人嘆氣。”
林折夏看著面前這碗雞蛋羹,像是有人很輕很輕地戳了一下她的心臟似的。
可能是因為想到小時候。
應該就是因為兒時舊事吧。
林折夏在心里加強了這個假設。
不然她找不到其他理由去解釋此刻的心情。
林折夏很快從回憶里抽離,捧著那碗雞蛋羹說:“剛才多有冒犯,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沒有真的想讓你餓死的意思,我比誰都希望你能夠吃飽飯。”
遲曜一副懶得理她的樣子。
他又靠回去,隨手捏了捏剛才收回去的手指骨節:“閉上嘴,吃你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