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爽來到扶貧辦報道,他恰巧聽到了宋艷芬三人的交談,那真是從頭涼到腳啊,現在的人真的是很現實,他原先認為到扶貧辦,關系好處,想逃避辦公室的矛盾,看來這個愿望是打水漂了,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罷了。
他意識到,以后可能遇到的問題比在黨政辦要復雜的多,可以說是更加的糟糕。原先在黨政辦,還是一個不大的領導,現在,到了這里可要一切都要聽人家的喝聲了。
三人聽到扶貧戶王大爺家的牛棚塌了,都是非常著急,沖出門外。吳爽看到這個情況,決定請英奮戰,想一起前往,可是沒有想到宋艷芬反而怒懟他,嫌他添亂,吳爽一聽頭都炸了,他本來認為自己工作能力比較強的,然而,沒有想到在別人眼里卻是嫌棄。吳爽這才意識到高估了自己在別人心里的形象。
吳爽哪里遭受這樣的待遇,原來他想逃避潘思源而放棄黨政辦的想法看起來是多么的幼稚可笑,他真的是低估了人心,高看了自己。
王大壯聽到宋艷芬這樣一說,心里覺得舒服,原來高高在上的吳爽今天落到這個下場,他覺得很是解氣。
然而,他小眼珠子一轉,還不趁機落井下石一番,戲耍一下吳爽呢?不讓吳爽去,那不是便宜這個小子了嗎,這個機會,可不能錯過啊。
于是,王大壯嘴角勾起一抹陰笑,一本正經地對著宋艷芬說道:“宋主任,吳爽這個熱情你不能給破滅啊,我們應該支持給予鼓勵,那就與我們一起去吧。”
宋艷芬看到王大壯那認真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是想賣的什么藥,當然,她也得到潘思源的指示,就是想著法子要把吳爽給弄走,越是難為他越好。
她看到王大壯說完后,向他眨了一下眼睛。
宋艷芬心領神會,隨即說道:“那好,以后,吳爽就交給你管了。”
“好的,放心吧,主任。”王大壯說這話時,聲音變得異常的大,生怕吳爽聽不到。
吳爽一聽,心里不是滋味,仿佛被冬日里的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寒意直透心底。
昔日,他管理人家,今天卻要受制于人,這落差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的自尊心上。
他緊抿著唇,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倔強與不甘。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他盯著王大壯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胸中怒火翻騰,卻強忍著沒有發作。
四周的空氣仿佛都凝結成了冰,他感到自己就像被扔進了冰窖,渾身發冷。他緊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眼神中閃過一絲倔強與不甘。
他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他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
一行人走出扶貧辦,外面看熱鬧及談論吳爽調離的人群還沒散去,詫異的看到他們匆匆忙忙地從扶貧辦走出來。
宋艷芬喜愛說笑,人群中有好事者看到她出來了,身后跟著吳爽幾個人,不由眼睛一亮,扯著嗓子打趣道:“宋主任,這是帶著新兵去‘打仗’呀?”
周圍人聞言,哄笑成一團,目光在吳爽身上來回逡巡,帶著幾分戲謔。
宋艷芬嘴角上揚,眼波流轉,佯裝嗔怒道:“就你嘴貧,我們這可是去給王大爺救急呢!”說罷,還故意瞟了吳爽一眼。
吳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像熟透的番茄,頭也低了下去,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可那好事者哪肯放過,又接著調侃道:“吆,這不是吳秘書嗎,怎么今日成了小跟班,跟在宋主任屁股后頭啦?宋主任,你可要小心了,吳秘書要檢查你的工作呢。”
此言一出,周圍人笑得更歡,有的捂著肚子,有的拍著大腿。
吳爽只覺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無數根細針扎著,頭低得更深,雙手不自覺地攥緊,指甲都嵌進了掌心。
那好事者還不罷休,繼續嬉皮笑臉地說:“吳秘書,你是不是犯了啥錯,被發配邊疆咯?不過,扶貧辦也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啊。”
周圍又是一陣哄笑,吳爽的身子微微顫抖,卻依舊強忍著,牙齒緊咬,不發一言。
宋艷芬看到眾人在調侃著吳爽,她好像熱鬧還沒有看夠,反而不急著走了。
人群里面的王濤看不下去了,他大喝一聲:“都給我住口!”那聲音如洪鐘般響亮,瞬間壓過了周圍的哄笑聲。
眾人皆是一愣,目光齊刷刷地投向王濤。
王濤嫉惡如仇,是個性格耿直的人,喜好打包不平。他要發起火來,可是不管不顧的。所以,黨委大院人員是既恨他又怕他。
這時,只見他面色漲紅,雙目圓睜,猶如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他大步走到那好事者面前,指著對方的鼻子,怒聲道:“人家宋主任和吳秘書是去辦正事,為王大爺解決困難,你們倒好,在這說風涼話,還有沒有點同情心?”
那好事者被王濤的氣勢震住,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吭聲,周圍人也紛紛低下頭,不再嬉笑。
此時,吳爽想到了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也不過如此,韓信受胯下之辱也莫過于受到這樣嘲諷。
但是,吳爽清楚的知道,小不忍要亂大謀,也許做大事的人要忍得住屈辱的,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令他最沒有想到的是,過去他對宋艷芬可以是言聽計從,可是現在,只剩了冷漠與疏離,不光如此,還有點落井下石的味道。
他有點寒心,也在心底泛起一陣難以言說的苦澀。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被世界遺忘的雕像,周圍人的哄笑如針般刺進他的耳膜。
他微微抬起頭,望向那片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而迷茫。
曾經,他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能在職場中順風順水,可如今,卻如一只被困在籠中的鳥,失去了自由與尊嚴。
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因為心中的痛早已超越了身體上的感受。
王濤這一頓訓斥,眾人都雅雀無聲了,宋艷芬頓然感到無趣。她趕緊讓王大壯發動車輛,幾個人上車,在眾人的注視中直奔王大爺家去。
王大爺叫王英遠,家住在離鄉不遠的前王寨子村。他大約有五十來歲,腿有瘸,不能干重力活。
他有一個女兒,已經上了中學,家境貧寒,到三十多歲才找到老婆,但是老婆早些年因為家窮,留下女兒還是跟著別人跑了,一直沒有回來過,現在父女倆相依為命。
王英遠也只是靠著兩畝地為生,幸運的是他這種情況今年納入了貧困戶,享受扶貧待遇,成為前王寨子村的重點扶貧對象。女兒上學免除一切費用,還給予幫扶。
王英遠養的牛是扶貧辦申請扶貧資金市場上給他買的,這頭牛可不是簡單的一頭啊,它是扶貧產品,到了年終要受益的,王英遠能不能脫貧,全靠著它了。
而且,對于這養牛的情況,縣扶貧辦要下來檢查的。所以,這不是一般的牛。
扶貧政策,一是通過資金扶貧,那是真金白銀的幫扶,再有就是對于生活能夠自理而且還有點頭腦的貧困戶,實行智力上脫貧,授之以漁。分別采取幫扶就業、搞養殖等方式。
然而在實行起來,可是事與愿違。扶貧辦購買雞苗給貧困戶養殖,但是因為管理不善,雞有病死了,沒有死的,也被貧困戶殺吃了。
更有甚者,令宋艷芬大出意料之外。
西行村一個光棍,郭興,好吃懶做,一天三次喝酒,喝完酒之后,就睡在自家的門口草垛子上,也是活成個神仙。
宋艷芬給申請養山羊扶貧,希望他增加收入,早日脫貧。
扶貧辦給他購買了五只山羊,一開始,郭興飼養勁頭十足,對山羊照顧有加,天天到山上去放羊,羊也長得很快,宋艷芬也看到了希望。
但是,當宋艷芬果斷時間,在去看時,她發現羊少了一頭,很是奇怪,一問郭興才知道,讓郭興給殺了,羊肉吃了。
宋艷芬當時氣急,訓斥郭興,然而,郭興卻振振有詞,喂了就是吃,人都沒有什么吃了,還要扶貧干嘛。
就這樣,羊不斷的少,最后,就沒有了。這個扶貧項目失敗了,受到了縣扶貧辦的批評,而且還不好交差呢。
所以,這也難怪,宋艷芬一聽說,牛棚塌了,心里就著急,生怕,牛出問題了。
因為,這不光牽涉到王英遠是否能夠脫貧的問題,還關系到扶貧考核能否順利地進行問題。
一路上,宋艷芬打電話給王英遠想了解一下情況,可是電話一直沒有接通。
宋艷芬眉頭緊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再次撥出了王英遠的號碼。
電話那頭,只有無盡的“嘟嘟”聲在回響,像是一聲聲急促的鼓點,敲打著她本就懸著的心。
她側頭望向窗外,天空似乎更陰沉了幾分,灰蒙蒙的云層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車內的氣氛也變得凝重起來,吳爽和其他人面面相覷,都能從彼此眼中看到一絲不安。
宋艷芬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座椅扶手,眼神中透露出幾分焦慮與擔憂,嘴里喃喃自語:“怎么就不接電話呢……”
“難道王大爺出事了?找村書記看看。”吳爽看到宋艷芬著急的樣子,建議說道。
但是,吳爽說完之后,宋艷芬瞪了他一眼,他這才意識到,他不再是原來的黨政辦秘書,現在只是宋艷芬手下的一個兵而已,說多了,讓她感覺到吳爽越權了,心里自然的不舒服。
這時,楊清路碰了一下吳爽,示意不要多說話。
吳爽頓時噤若寒蟬,喉結上下滾動,把后半截話硬生生咽回肚里。
這個村吳爽熟悉,是他剛參加時第一個包點村,村支部書記王紀星與吳爽非常熟悉,特別是吳爽當上了黨政辦秘書后,來往更是密切了。但是,吳爽也意識到,他不在辦公室干了,王紀星是否還像以往那樣對他呢,他心里還真的沒有把握。
車窗外的風裹著沙粒打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噼啪聲,像無數根針扎在耳膜。
宋艷芬的指甲深深掐進真皮座椅,指節泛著青白,她忽然扯開嗓子:“都啞巴了?王大壯開快點!”
越野車猛然顛簸著沖過土路,后視鏡里揚起的塵土遮住了半片天空。
吳爽盯著自己膝蓋上顫抖的指尖,突然聞到車廂里飄來若有若無的焦糊味——是宋艷芬的香水混著汗漬,在密閉空間里發酵成令人窒息的酸澀。
越野車突然急剎,輪胎在泥地上犁出兩道黑印。王大壯指著前方沙塵中若隱若現的牛棚:"到了!"
宋艷芬隨即下來車,吳爽也跟著從車上下來。
他們沿著小路,向牛棚走去,腳下的泥土因雨水而松軟,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腳印。
小路兩旁,野草在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低語著不祥。
宋艷芬的高跟鞋早已不知去向,赤腳踩在泥濘中,卻似渾然不覺疼痛,她的目光緊緊鎖定前方那座搖搖欲墜的牛棚。
吳爽跟在她身后,不時被腳下的石子或樹枝絆倒,但他強忍著沒有發出聲音,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腳步。
空氣中,腐臭味愈發濃烈,與沙塵混合在一起,刺鼻而令人作嘔。
越是接近牛棚這個味道越是比較的強烈。
來到牛棚跟前,宋艷芬推開木門時,一股熱浪裹著腐臭味撲面而來。
棚頂塌了大半,鋼筋如枯骨般刺破塑料布,十幾頭牛蜷縮在角落,其中一頭后腿被預制板壓得變形,正用黃澄澄的眼睛望著眾人。
"讓開!"宋艷芬突然甩掉高跟鞋,對吳爽吼道,接著她赤腳踩進滿地碎玻璃。
吳爽看見她旗袍下擺被鋼筋劃開,露出半截帶血的小腿——她竟直接趴到預制板上,用肩膀扛住千斤重壓。“發什么呆!找千斤頂!”
她扭頭嘶吼時,鬢角碎發粘在汗濕的脖頸上,像條垂死的銀環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