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定忽悠大計,神棍的自我修養(yǎng)
咸豐四年,夏,六月十二。
距那場差點把我后半輩子交代出去的杖責,已經(jīng)過去兩天了。
天剛蒙蒙亮,帳外的風就跟沒頭蒼蠅似的亂撞,掀起粗布帳簾嘩嘩作響,把“人人無私財,皆歸圣庫”的紅色標語吹得獵獵翻飛。那八個朱砂大字刺得人眼睛疼,我扶著冰涼的帳柱緩緩起身,后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每動一下都像是有無數(shù)根細針在皮肉里輕輕攪動,疼得我齜牙咧嘴。
“嘶——楊秀清這老小子怕不是個虐待狂吧?”我暗自翻了個白眼,抬手攏了攏散亂的發(fā)絲,指尖劃過泛紅的臉頰,觸到一片微涼,“歷史上就聽說他牛氣到敢打天王洪秀全,連頂頭上司都下得去手,對我這‘過氣圣女’自然更不會留情。得虧我命大,只是挨了三十大板,沒被他直接打死,這人品簡直是開了掛。”
經(jīng)過兩天的休養(yǎng),傷口已經(jīng)用干凈布條簡單包扎過,是那個叫春桃的小侍女偷偷找軍醫(yī)要的草藥,搗鼓著敷上的。她倒是忠心,只是膽子小得像老鼠,每次給我換藥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被東王的人撞見。我靠在帳柱上,看著她剛換下來的布條上滲出的暗紅血跡,忍不住又吐槽:“原主也是倒霉,偏偏撞在這瘋狗的槍口上。裝神弄鬼了這么久都沒翻船,偏偏遇上這么個不迷信還愛打人的主兒,真是時運不濟。”
我打量著這所謂的“圣女專屬營帳”,心里的吐槽之魂根本停不下來。說是專屬,實則簡陋得可憐,整個帳內就一張鋪著粗布褥子的木床,一張缺了個角的矮桌,墻角堆著幾卷換洗的粗布軍衣,除此之外,連個像樣的擺設都沒有。對比原主記憶里偶爾窺見的東王、天王營帳的奢華,這簡直就是難民窟待遇,果然是失了勢的鳳凰不如雞。
“罷了罷了,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養(yǎng)傷,還沒被直接扔去喂狗,已經(jīng)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我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扶著帳柱慢慢走動,活動一下僵硬的筋骨。
走著走著,我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抬手、出拳、側身,一系列簡單的格斗動作下意識地做了出來,雖然因為后背傷口的牽扯有些滯澀,但動作流暢度遠超我的預期。原主的肌肉記憶果然名不虛傳,難怪能在這亂世之中靠著“圣女”身份混得風生水起,想來也少不了這身拳腳功夫的加持。
“沒想到啊沒想到,除了這張漂亮臉蛋,原主還留下了這么個實用的遺產(chǎn)。”我對著空氣揮了兩拳,雖然沒什么力道,卻也讓我多了幾分底氣,“再加上我這二十年寒窗苦讀換來的精細化工碩士文憑,強強聯(lián)合,要是還在這太平天國混不下去,那可就太丟人了。”
念頭一轉,一個大膽又荒誕的計劃在我腦海中漸漸成型。
原主靠裝神弄鬼當“圣女”,如今把戲快要被拆穿,落得這般境地。那我何不做個科學大神洪宣嬌,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反正底層將士大多沒文化,對“天父顯靈”那一套深信不疑,只要我把“神啟”的效果放大,做得比洪宣嬌更洪宣嬌、更有誘惑力,不愁騙不到財物。
而放大“神啟”效果的關鍵,自然就是我最擅長的化工知識——迷幻香。
一想到這個,我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原主記憶里,為了營造“仙氣繚繞”的氛圍,她的營帳里常年備著各種香料,說不定就能找到可用的原料。我忍著后背的疼痛,在帳內翻箱倒柜地找了起來。
矮桌的抽屜里堆滿了黃符、桃木片之類的破爛玩意兒,一股劣質檀香的味道撲面而來。我捏著鼻子把這些東西扔到一邊,終于在抽屜最底層找到了一個小小的木盒。打開一看,里面果然放著不少香料:幾小塊風干的檀香,一捆捆扎好的艾草,還有一小包顏色發(fā)暗的干花。
“曼陀羅花!”我心中一喜,拿起那包干花湊到鼻尖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辛辣味傳來。曼陀羅花的主要成分是東莨菪堿,具有鎮(zhèn)靜、催眠、致幻的效果,正是制作迷幻香的絕佳原料。原主大概只知道這花燃燒起來香氣特別,能營造“神異”氛圍,卻不知道它的真正功效,這可真是歪打正著,給我送來了現(xiàn)成的“作案工具”。
我把三種原料分門別類地擺放在矮桌上,腦子里飛速盤算著配方比例。檀香氣味醇厚,能掩蓋曼陀羅花的辛辣味;艾草燃燒后有安神的作用,可以輔助迷幻效果;曼陀羅花則是核心,劑量一定要控制好,既要達到致幻效果,又不能讓人事后察覺異常,更不能鬧出人命——畢竟我只是想騙點錢跑路,可不是來殺人放火的,真鬧出人命,以楊秀清那暴躁脾氣,怕是會直接把我拖出去凌遲,我可沒第二次開人品掛的機會。
“就先試試檀香、艾草、曼陀羅花按5:3:2的比例混合吧,磨成細粉,燃燒時香氣應該會比較清淡,不容易引起懷疑。”我打定主意,開始尋找研磨工具。
帳里實在簡陋,翻來翻去也沒找到合適的東西。最后沒辦法,我只能撿起帳外一塊還算平整的石塊,又找了個缺口的粗瓷碗,權當研磨缽和杵。蹲在地上,我小心翼翼地將曼陀羅花干品放進碗里,用石塊一點點打磨起來。
石塊粗糙,瓷碗邊緣鋒利,沒一會兒我的手指就被磨得發(fā)紅。后背的傷口因為長時間彎腰,又開始隱隱作痛,汗水順著額頭滑落,滴在碗里,和粉末混在一起。
“蘇云嬌,不,你現(xiàn)在是大神棍洪宣嬌,你只有親手磨毒藥,才能有切身的神棍體驗的。”我一邊磨一邊鼓勵自己,“別人穿越要么當公主要么當王妃,我倒好,穿越成個即將過氣的神棍,還要靠忽悠底層士兵過日子,真是祖墳冒青煙了。關鍵是這神棍還得防著那個虐待狂東王,得防哪天他心情不好,把我拉出去又打一頓,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這廝打人會不會很興奮?打我這般美人更興奮?想想都讓人害怕……”
吐槽歸吐槽,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好不容易把曼陀羅花磨成了細粉,我又接著磨檀香和艾草。陽光透過帳簾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帳外偶爾傳來士兵操練的口號聲,還有巡邏士兵的腳步聲,每一次聲響都讓我心頭一緊,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我在“搞小動作”。萬一被楊秀清的人撞見,別說忽悠大計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難說。
好不容易將三種原料都磨成細粉,按照比例混合均勻,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了下來。我把混合好的粉末小心翼翼地裝進一個干凈的布包里,這就是我的第一份簡易迷幻香包了。
接下來就是測試效果。我不敢在帳內點火,生怕香氣太濃被人察覺,只能等到夜深人靜時,借著夜色的掩護,偷偷跑到營帳后面的荒草叢中。
夜色如墨,晚風帶著幾分涼意,吹得草叢沙沙作響。我找了個隱蔽的角落,拿出一小撮粉末放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用打火石點燃了一根干草,小心翼翼地湊近粉末。
“噗”的一聲輕響,粉末被點燃,冒出一縷淡淡的青煙,一股混合著檀香、艾草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辛辣味的香氣彌漫開來。我屏住呼吸,只輕輕吸了一口,便立刻后退幾步,觀察著燃燒情況。
火焰不大,燃燒速度也比較緩慢,香氣清淡,隨風飄散后很快就淡了下去。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除了覺得有點頭暈,并沒有其他強烈的不適,看來劑量控制得還不錯,不會讓人立刻暈倒,只會產(chǎn)生輕微的幻覺和心理暗示,正好適合用來“顯靈”。
“成了!”我心中大喜,連忙用泥土將火星撲滅,把剩下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收好。有了這迷幻香,我的忽悠大計就成功了一半。只要能忽悠多些士兵,攢夠錢,我就能早日逃離這個有楊秀清的鬼地方,再也不用擔驚受怕被他打。
回到營帳,我坐在矮桌前,借著昏暗的燭火,開始梳理下一步的計劃。原主的記憶里,太平天國的“圣庫制度”規(guī)定所有財物必須歸公,實則大部分都被楊秀清、洪秀全這些高層私吞,底層將士雖然表面上不敢私藏財物,但誰還沒點壓箱底的私貨?那些碎銀、玉石,雖然不值大錢,但積少成多,也能湊夠我跑路的第一筆路費。
“先從底層士兵下手,用‘天父顯靈’的營銷一下氣氛,讓他們向天父獻上財物,這都是無私的奉獻。”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反正他們對‘天父’深信不疑,只要迷幻香一用,再加上我這張臉和原主殘留的氣場,不愁他們不上當。等忽悠夠了士兵的私財,再想辦法忽悠圣庫的黃金,到時候就能帶著錢遠走高飛,去江南過我的小日子了,再也不用看楊秀清那個虐待狂的臉色。”
正想得入神,帳簾被輕輕掀開,春桃端著一碗稀粥走了進來,見我坐在桌前,臉上露出幾分驚喜:“圣女,您好些了嗎?奴婢給您熱了粥。”
“放這兒吧。”我抬了抬眼,目光落在春桃身上。這小侍女忠心耿耿,倒是可以信任。或許,我可以讓她幫我打掩護,收集更多的原料,甚至在“顯靈”的時候幫我搭把手。
“春桃,”我喝了一口稀粥,狀似隨意地問道,“你知道軍營里哪里能弄到更多的檀香、艾草之類的香料嗎?還有,最近將士們有沒有什么異動?東王那個煞神,有沒有再提起我?”
春桃愣了一下,連忙回答:“回圣女,香料的話,軍需處偶爾會采購一些,給各營帳熏蚊蟲用。至于將士們,還是和往常一樣操練,只是私下里都在議論您……東王殿下那邊,這兩天倒沒什么動靜,只是派了人在帳外巡邏。”
“議論我什么?”我追問了一句。
春桃低下頭,聲音有些怯懦:“他們……他們說您這次沖撞了東王,‘圣女’的尊號恐怕保不住了……”
我心中了然,看來大家都知道原主失了勢。這既是壞事,也是好事,正好可以讓我借著“天父顯靈”的機會,重新樹立威信,同時忽悠些財物。
“我知道了。”我不動聲色地說道,“你幫我個忙,下次去軍需處的時候,想辦法幫我多弄點檀香和艾草回來,就說我營帳里蚊蟲多,需要熏一熏。另外,你也幫我留意一下,哪些將士平時攻城掠地,官府財富應該能分到不少的,而且比較迷信易忽悠,手里必有私財,我洪宣嬌就呵呵了……”
春桃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乖乖地點頭:“奴婢記下了,一定幫圣女辦好。”
等春桃離開后,我再次拿起那個簡易的迷幻香包,放在鼻尖輕輕聞了聞。香氣清淡,卻蘊含著足以改變我命運的力量。
“楊秀清,洪秀全,還有太平天國……”我低聲呢喃,眼底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你們等著,從今天起,我洪宣嬌就是科技‘大神棍’,不把你們忽悠得團團轉,不騙夠跑路的資本,我就不姓洪!尤其是楊秀清那個虐待狂,遲早讓你嘗嘗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加油,嬌嬌!”
燭火搖曳,將我的影子映在帳壁上,忽明忽暗。矮桌上的迷幻香包散發(fā)著淡淡的香氣,一場精心策劃的忽悠大計,已經(jīng)悄然拉開了序幕。我知道,這條路注定充滿風險,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復,但為了在這亂世中活下去,為了逃離這有楊秀清的牢籠,我別無選擇。
只能賭一把了。
賭我這精細化工的知識,能騙過太平天國的愚昧將士;賭我這“圣女”的身份,能暫時護住我的性命;賭我這忽悠大計,能讓我攢夠資本,早日逃離這是非之地,去往江南,開啟真正屬于我的人生。
夜色漸深,帳外的風還在呼嘯,“人人無私財,皆歸圣庫”的標語依舊在風中獵獵作響,只是此刻在我眼中,那些紅色的大字,早已變成了即將到手的金銀珠寶,閃著誘人的光芒。
我將迷幻香包小心翼翼地收好,躺到簡陋的木床上,后背的傷口依舊隱隱作痛,但我的心中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明天,就是我“重出江湖”的日子,也是我忽悠大計正式實施的第一天。
成敗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