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下的沈家村被晨霧裹著,青石板路兩旁的炊煙斜斜升起,混著泥土與草木的氣息,與煉妖臺終年不散的血腥氣截然不同。宋辭晚身著粗布衣裙,將墨荷玉佩藏進衣襟,周身那八分隱士氣如無形的紗幔,將她殘存的洗妖人氣息徹底遮蔽——此刻在村民眼中,她不過是個尋親的尋常女子,眉眼間帶著幾分風塵仆仆的倦意,卻無半分修仙者的鋒芒。
“天地秤,檢測當前狀態。”她在心中默念。
古秤虛影微動,清冷的提示音響起:“隱息效果持續中,修為隱匿度百分之百,可抵御金丹以下探查。剩余隱士氣七分八厘,消耗速率:靜息時可維持三月,動用靈力時加速損耗。”
宋辭晚微微頷首,順著村口老槐樹的指引往里走。沈三白的殘魂雖消散,卻在她意識中留下模糊的印記:沈家世代居住村東頭,門前種著兩株玉蘭,玉佩上的墨荷紋是家族標識。可走到村東頭時,她卻見那處宅院朱門緊閉,門環上銹跡斑斑,墻頭的雜草已長到半人高,顯然久無人居。
“姑娘是找沈家?”隔壁院門口坐著的老嫗拄著拐杖,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她,“沈家搬走三年啦,聽說去了城里尋活路,只留下個瘋癲的小孫子守著祖宅,后來也不知去了哪里。”
宋辭晚心中一動,從行囊中取出半塊干糧遞過去:“老人家,我是沈前輩的故人,受托來送樣東西。您可知沈家為何搬走?那小孫子又去了何處?”
老嫗接過干糧,嘆了口氣:“還不是為了那塊‘鎮宅玉’。三年前有個穿錦衣的道士來村里,說沈家門內藏著寶貝,能保家族興旺。沈老爺子本不信,可沒過多久,沈家小孫子沈念安突然得了失心瘋,見人就說‘玉在說話’,沈家夫婦沒法子,只能帶著孩子搬走,臨走前還把祖宅托付給村正照看。”
“鎮宅玉?”宋辭晚指尖摩挲著衣襟下的墨荷玉佩,忽然想起沈三白殘魂消散前的低語,“吾家世代守一玉,藏著歸隱秘辛……”難道沈三白要她送還的,不止是信物,還有這玉佩背后的秘密?
正思忖間,村西頭突然傳來喧嘩聲。幾個黑衣壯漢正拖拽著一個瘦弱的少年往外走,少年掙扎著,懷里緊緊抱著個布包,哭喊著:“那是我家的東西!你們不能搶!”
宋辭晚目光一凝,那少年眉眼間竟與沈三白有三分相似,布包縫隙中隱約透出一絲微弱的靈氣——與墨荷玉佩的氣息同出一源。她快步上前,隱士氣流轉間,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幾位大哥,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物,未免太過霸道?”
為首的壯漢轉過身,臉上一道刀疤猙獰可怖:“哪來的野丫頭,敢管老子的事?這小子欠了賭坊的錢,拿祖上傳的破玉抵債,天經地義!”
少年趁機掙脫,撲到宋辭晚身后,抬頭望著她,眼中滿是驚惶與希冀:“姐姐,他們要搶我爺爺留下的墨荷玉!那是我家唯一的念想!”
布包落地,一枚與宋辭晚懷中一模一樣的墨荷玉佩滾了出來,只是這枚玉佩色澤暗沉,邊緣還有裂痕,靈氣微弱得幾乎不可察。而那少年身上,竟縈繞著一絲極淡的隱士氣,雖只有半分不到,卻與沈三白的氣息一脈相承——他竟是沈三白的后人。
黑衣壯漢見玉佩滾落,正要去撿,卻被宋辭晚側身攔住。她并未動用靈力,只是借著隱士氣帶來的氣場壓制,語氣平淡:“欠債還錢,自然該還。但用祖傳之物抵債,需得物主心甘情愿。不如這樣,他欠你們多少,我替他還。”
壯漢上下打量她,見她衣著普通,不禁嗤笑:“這小子欠了五十兩銀子,你拿什么還?”
宋辭晚從行囊中取出一塊從煉妖臺收繳的妖骨——這東西對洗妖人無用,卻是凡間煉器的上好材料,她本打算留著日后置換壽元。“這塊骨石,質地堅硬,可鍛兵器,價值遠超五十兩。”她將妖骨遞過去,心中已啟動置換,“天地秤,以妖骨置換壯漢手中債權,是否可行?”
“檢測物品:一階妖骨,價值等同于八十兩白銀。置換目標:五十兩白銀債權。置換成功率百分之百,是否執行?”
“執行。”
古秤輕顫,妖骨上的微弱妖氣瞬間被剝離,化作純粹的價值能量。壯漢接過妖骨,只覺入手冰涼沉重,雖不知其真正價值,卻莫名覺得比五十兩銀子更珍貴,當即揮揮手:“罷了,算你識相!”帶著手下悻悻離去。
危機解除,少年沈念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宋辭晚磕了個頭:“多謝姐姐救命之恩!我叫沈念安,這玉佩是爺爺傳給我的,他說無論何時都不能丟。”
宋辭晚扶起他,將兩塊墨荷玉佩放在一起——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她懷中那枚色澤溫潤的玉佩,竟緩緩滲出青灰色的靈氣,流入沈念安那枚殘破的玉佩中。裂痕漸漸愈合,暗沉的色澤也變得鮮亮,兩枚玉佩最終融為一體,化作一枚完整的墨荷佩,佩身上的紋路流轉,隱約顯出“歸隱”二字。
“天地秤,稱量融合玉佩。”
“檢測到特殊信物:隱士傳承佩,內含隱士氣三分,隱士傳承殘片一份。可置換選項:一、提取全部隱士氣,補充自身損耗;二、讀取傳承殘片,獲取隱士歸隱之地信息;三、將傳承注入沈念安體內,助其恢復神智。”
宋辭晚望著沈念安眼中尚未褪去的迷茫,想起沈三白殘魂的托付,心中已有了決斷。她將融合后的玉佩遞還給沈念安,指尖輕輕落在他眉心:“選擇三,注入傳承。”
青灰色的隱士氣順著玉佩流入沈念安體內,那三分隱士氣雖不多,卻如甘霖般滋潤著他受損的神智。少年眼中的迷茫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明——他突然抓住宋辭晚的手,語氣急切:“姐姐,我想起來了!爺爺說過,這玉佩里藏著終南山的隱士洞府,里面有‘避世結界’的鑰匙。當年那道士要搶的,就是這個!”
宋辭晚心中一震。她原以為只是簡單的信物歸還,卻沒想到牽扯出隱士傳承的秘密。而那道士,恐怕并非凡人,而是沖著歸隱之地而來。
就在這時,遠處天際傳來一聲尖銳的鳥鳴,一道金光劃破晨霧,朝著沈家村的方向疾速飛來。宋辭晚周身的隱士氣突然波動,古秤的提示音急促響起:“警告!檢測到金丹期修士探查,隱息效果即將被穿透!剩余隱士氣七分,是否消耗一分強化隱匿?”
她抬頭望去,只見那金光中隱約可見一道道袍身影,腰間掛著的令牌上,刻著與煉妖臺敵對的“玄虛觀”標識。顯然,這道士是循著玉佩的靈氣找來的。
宋辭晚當機立斷:“消耗隱士氣,強化隱匿!”
青灰色的隱士氣瞬間濃郁幾分,將她與沈念安徹底籠罩。她拉起沈念安,快步躲進旁邊的柴房:“別出聲,他們是沖玉佩來的。”
柴房外,玄虛觀的道士落在沈家祖宅前,為首的中年道士面色陰沉:“方才明明感應到隱士佩的靈氣,怎么突然消失了?”
“師父,會不會是被什么法器遮蔽了?”旁邊的小道士問道。
中年道士冷哼一聲,祭出羅盤,指針瘋狂轉動卻始終無法定位:“好強的隱匿手段!看來這沈家村藏著不簡單的人物。給我搜!一寸一寸地找,務必找到隱士佩和那傳承秘密!”
柴房內,沈念安嚇得渾身發抖,宋辭晚卻神色平靜。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道士的靈力掃過柴房,卻被那強化后的隱士氣完美隔絕——這便是隱士傳承的玄妙,以隱為道,藏于天地之間,縱使金丹修士,也難窺其蹤。
“姐姐,我們現在怎么辦?”沈念安小聲問道。
宋辭晚望著窗外漸漸散去的霧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她原本只想完成托付,換取更多隱士氣延續壽元,可此刻看著沈念安信任的眼神,想起沈三白那八分隱士氣中蘊含的淡泊與堅守,心中忽然有了新的感悟:長生之路,并非只有壽元與修為,這紅塵中的羈絆與責任,或許也是一種值得置換的“價值”。
“等天黑,我們去終南山。”她握緊手中的墨荷佩,傳承殘片的信息已在她意識中展開,“玉佩里藏著隱士洞府的地圖,那里不僅有避世結界,或許還有你爺爺留下的更多秘密——而那些玄虛觀的道士,想要的恐怕不止是傳承,還有洞府中能讓人‘隱于天道’的至寶。”
夜色漸濃,沈家村的燈火次第熄滅。宋辭晚帶著沈念安,借著隱士氣的掩護,悄然離開了村莊,朝著終南山的方向行去。身后,玄虛觀的搜捕仍在繼續,而他們的身影已融入茫茫夜色,如滄海中的一粟,無人知曉這兩個看似平凡的身影,正走向一場關乎隱士傳承與長生秘辛的風波。
古秤在她意識中靜靜懸浮,秤盤上那枚融合后的玉佩散發著柔和的光,隱士氣雖消耗了一分,卻因傳承的注入,多了一絲生機。宋辭晚知道,這趟紅塵歷練,早已超出了簡單的信物歸還——她置換的不僅是隱士氣與傳承信息,更是踏入一個全新世界的契機,而那終南山的隱士洞府中,或許藏著能讓她真正實現“長生”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