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蘇毅的日子充實了起來。
每天在砍柴,挖菜,修煉三者之間徘徊。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揣著石鎖,提著柴刀,帶上幾塊硬邦邦的野菜餅子就沖進了黑風山。
他沒有再去之前那片黑褐色的土地,那地方的煞氣對他來說,還是太重了。
上次的教訓已經足夠深刻,差點就要了他的小命。
他開始留意山里那些不起眼的角落,一些不毛之地,偶爾會有一絲絲微弱的煞氣。
比如長著苔蘚卻特別稀疏的巖石背面,比如某棵老樹根部的坑洼處。
盡管這些地方的煞氣微弱得可憐,但好處是安全,而且引導起來也相對輕松一些。
引入這些微弱煞氣后,雖然還是會覺得身體發涼,腸胃不適,但程度輕了太多太多。
靠著石鎖的輔助,配合一段時間的休息,蘇毅基本都能緩過來,不會再像第一次那樣,差點要了小命。
他現在非常的謹慎,寧愿修煉進度慢些,也絕不冒險尋找那些還無法承受的地方。
修煉速度雖然很慢,但每一次寒氣的提升都是實打實的,這讓他覺得很充實。
唯一郁悶的就是,每一次引煞氣入體,都會像生了一場小病一樣,精力消耗巨大,并且饑餓感一次比一次重。
家里的存糧幾乎見底,挖來的野菜根本填不飽肚子。
他嘗試過像獵戶一樣,設置幾個簡陋的陷阱,希望能抓到幾只山雞野兔來開開葷。
但可能是他技術太菜,最終連根毛都沒弄到,反而消耗了大量精神。
饑餓,現在成了他最大的威脅。
蘇毅甚至擔心,煞氣沒把自己弄死,卻要被活生生餓死。
這天下午,蘇毅看著屋檐下已經攢得差不多的柴火,又摸了摸饑餓的肚子,決定把柴火拿去鎮上賣掉。
不能再這么坐吃山空了,賣了柴火換點糧食回來才是王道。
所以,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蘇毅就挑起了那擔沉甸甸的柴火,踏上了前往清水鎮的山路。
清水鎮距離蘇家村有十多里,不算很遠,卻也不算很近。
扁擔壓在肩膀上隱隱作痛,勒出深紅的印子,但蘇毅卻是滿懷著希望。
他懷里依舊緊緊揣著那塊用麻布包了好幾層的石鎖。
這東西現在是他最大的秘密和依仗,片刻都不敢離身。
要是丟了,或是煞氣發作,后果不堪設想。
走了將近兩個時辰,太陽升高,曬得人皮膚發燙,蘇毅才終于看到了清水鎮那低矮,用黃土砌成的圍墻。
鎮上比村里子熱鬧多了,挑擔的,叫賣的,推車的,擺攤的,人來人往,充滿了市井活力。
蘇毅這還是測完靈根后第一次來到鎮上,看著熙攘的人群,心里莫名有些發緊。
他下意識的低下頭顱,像是害怕被人認出自己就是那個五行斑駁的廢物。
他挑著柴火,跟著其他賣柴的農戶,來到了鎮子東邊的柴市。
所謂的柴市,其實就是塊露天的空地,地上散落著柴火的木屑和煤炭的粉末,還有偶爾可見的動物糞便,氣味不太好聞。
蘇毅找了個空位把柴火放下,蹲在一邊,等待著顧客上門。
他不是做生意的料,不敢像其他人一樣大聲吆喝,只敢默默的守著,與周圍那些輕松叫賣的人群形成鮮明的對比。
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問價的人寥寥無幾。
太陽越升越高,陽光愈發毒辣,曬得他頭昏眼花,肚子里也餓得發慌,連帶著腹部那團寒氣都活躍了起來。
正當他有些絕望之時,一個穿著黃色褂子,留著兩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用腳踢了踢蘇毅面前的柴火。
“這柴火,怎么賣?”
蘇毅連忙起身,擠出一個微笑,恭恭敬敬地道:“回老爺,三文錢一擔。”
這個價錢蘇毅沒有虛報,而是市場最低價。
那中年男子笑了一聲,摸了摸兩邊的小胡子:“三文?你這柴火都沒晾干,燒起來怕全是煙霧,還三文,就兩文錢,賣不賣?”
蘇毅心里一緊,兩文錢,一斤糙米都買不到。
他耐著性子解釋道:“老爺,這柴火是我這幾天砍的,晾了好幾夜了,干爽著呢,您看……”
說著,蘇毅隨手拿起一根柴火放在手里,指著給中年男子看。
“少廢話!”
中年男人不耐煩的打斷蘇毅的介紹,眼睛掃了一眼蘇毅破舊的衣裳和瘦弱的身板,語氣堅定地道:“就兩文,愛賣不賣,除了我,估計也沒人會買你的柴火,就你這小身子骨,能把柴火挑過來就不錯了,莫非還想再挑回去?”
“趕緊的,我福滿樓后廚還等著用呢!”見蘇毅沒有說話,中年又補充了一句。
蘇毅也認出來了,這人是鎮上福滿樓負責采購的王管事。
上次他來測靈根時,聽人說起過,此人出了名的刻薄摳門,專挑那些看起來好欺負的人壓價。
蘇毅握緊了拳頭,一股屈辱的感覺襲來。
他很想說不賣了,丟了也不賣給你。
可肚子卻在此時不爭氣的叫了起來,想到家里空空如也的米缸,和餓得有些絞痛的胃。
他嘴唇哆嗦著,正想要屈服的時候。
旁邊一個賣山貨的粗壯漢子看不過去了,朝著這邊說了一句:“王扒皮,又欺負人娃子……”
聲音很大,在這嘈雜的柴市里,像一根尖銳的針一樣扎進了王管事的耳朵。
王管事臉色一沉,猛地扭頭瞪向那名粗壯漢子:“你說什么?有種再說一遍試試!”
那名粗壯漢子也不示弱:“說就說了,你想怎樣?”
說著,還擼起了袖子,露出精壯的肌肉。
王管事見狀,臉色有些發虛,他顯然外強中干,不敢對粗壯漢子繼續發作,嘴巴努了努,終究沒敢繼續作聲。
他轉回頭,指著蘇毅的鼻子,似乎要把火氣全部發在蘇毅的身上:“小子,你這柴我要了,一文,現在就給我挑到福滿樓后門去,敢說不的話,以后你休想在這里賣出一根柴。”
他竟直接伸手來抓蘇毅的扁擔,想要把柴火強行拖走。
周圍的人都看著,有人面露不忍,有人事不關己,沒人出聲,一副看熱鬧的姿態。
這世道,誰都自身難保,沒人會真正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小子去得罪王扒皮。
蘇毅腦子嗡的一聲,血氣瞬間就往上涌。
泥人都有三分火氣,更何況血氣方剛的少年。
連日來的壓抑,饑餓,疲憊,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了出來。
像是脫韁的野馬,再也控制不住。
他幾乎下意識的,猛的一抬手,格開了王管事抓向扁擔的手,更是本能的朝王管事一推。
王管事似乎也沒想到這瘦弱的小子竟然敢反抗,他一不留神,被推得一個趔趄,差點就摔倒在地。
他站穩后,怒火中燒,臉上漲成了豬肝色,惱羞成怒道:“小兔崽子,竟然敢跟你王爺爺動手。”
說罷,他挽起袖子,粗壯的手臂握拳就朝蘇毅的面門打來。
這一拳,幾乎憋足了力氣,甚至帶著風聲,要是打實了,估摸著蘇毅這小身板得躺下。
危急時刻,蘇毅根本來不及思考,他這幾天反復引導體內的寒氣,對身體內部氣息的流動非常敏感。
就在王管事的拳頭要落在身上的瞬間,他幾乎條件反射一般,將腹部那團一直被約束的陰寒氣息,往外猛的一推。
沒有光芒,沒有異象。
只有一股很弱,眼睛都看不見的寒意,順著他的手臂透體而出,迎向了王管事的拳頭。
“砰!”
王管事的拳頭結結實實的砸在了蘇毅匆忙抬起的手臂上,像是打在了鐵板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王管事發出哎喲一聲怪叫,猛的縮回了手,摸著生疼的拳頭,臉上驚疑不定。
他只覺得,拳頭打在對方手臂上時,一股鉆心的冷氣順著拳頭蔓延上來,整條手臂都像是被冰塊凍住,又麻又痛,揮拳的力道都弱了一大半。
蘇毅同樣不好受,被打得倒退兩步,小臂上也是火辣辣的疼。
但他顧不得這些,因為他清楚的感覺到,剛才那一下,他的力量增強了好多。
只是腹部的寒氣也在這種增強下虛弱了起碼三分之一,一股更強烈的疲憊感以及寒意反噬回來,讓他牙齒都有些發顫。
王管事甩了甩冷麻的胳膊,驚疑地看著臉色蒼白,眼里卻有一股狠勁的蘇毅,心里莫名的有些發毛。
這小子有點邪門,剛才那一下真的像是捅進了冰窟。
他指著蘇毅,色厲內荏道:“你……你小子用了什么妖法?”
蘇毅緊緊咬著牙關,一聲不吭,忍著體內的不適和手臂的疼痛,死死地盯著王管事。
那眼神,像極了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惡狼。
王管事被蘇毅看得有些發虛,又顧忌剛才那詭異的寒氣,不敢繼續動手。
“好!你小子有種!給老子等著!”
他撂下幾句狠話,不敢多留,灰溜溜的擠開人群走了。
一場沖突,就這樣收場。
周圍看熱鬧的人也都面面相覷,不明白王扒皮怎么突然就溜了,根本不像其性格。
有人好奇的打量著蘇毅,但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個冰冷的深情,也沒人上來搭話。
蘇毅緩緩放下手臂,劇烈的喘息著。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他一陣陣后怕。
沒想到,這要命的寒氣,竟然還能這樣用,雖然有代價,但卻能嚇退王管事,帶來的力量感也是實打實的。
蘇毅不敢多待,害怕王管事回去后找人來報復。
也顧不得繼續賣柴了,挑起擔子,低著頭,快步離開了這個地方。
直到走出鎮子很遠,確認沒有人追上來,他才松了口氣。
抹了抹汗水,一股強烈的虛脫感涌來,他靠在路邊的樹干上,感受著腹部小了一圈的寒氣,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表情。
這修仙路,真的……
還沒看到長生的影子,倒是先學會了怎么用這寒氣拼命。
他摸了摸懷里的石鎖,又看了看沒賣出去的柴火,深深的嘆了口氣。
日子還要繼續,得想辦法弄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