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之后。

下午，年級主任辦公室。

氣氛莊重得像是在舉行什么絕密文件的交接儀式。

年級主任戴著老花鏡，正小心翼翼地將用標準稿紙謄寫好的文章，封裝進一個印著“省級教育廳”鮮紅字樣的特制文件袋里。

“看，”他指著文件袋，對一旁等待的陸行舟解釋道，“這次省級賽規(guī)格極高，所有選手的稿件，都由專人收集后——”

“連夜空運至省會進行統(tǒng)一評審！以確保絕對的公平和高效！”

空運？不愧是省級比賽，不愧是文娛盛世。這形式，隆重得讓陸行舟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在封裝陸行舟那份稿件前，主任叫住了他，臉上露出了和藹可親的笑容，只不過有點像公園里指點江山的老大爺。

“行舟啊，”他慢悠悠地開口，“我知道這次題目難，時間又倉促，你壓力肯定很大。這樣，交稿前，要不要讓我，幫你掌掌眼？順便給你提點畫龍點睛的修改意見？”

他頗為自得地挺了挺胸膛：“別看我現(xiàn)在天天跟教案和報表打交道，想當年，我漢語言文學的專業(yè)功底，可一點不比你們班主任蔣寒差！”

這話里的意思很明顯：小伙子，別怕，讓哥帶你飛。

聽到“指點”二字，陸行舟的臉上，瞬間浮現(xiàn)出一抹極其微妙的、帶著幾分惡趣味的壞笑。

他故意撓了撓頭，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這個嘛……主任，要不還是算了吧？我怕寫得不好，污了您的眼。”

內(nèi)心OS卻在瘋狂刷屏：

【我不是瞧不起您，我是怕您道心當場破碎，從此懷疑人生啊！】

【萬一等下您看完，非要拜我為師，那我收還是不收呢？多尷尬！】

主任見他這副“羞澀”的模樣，反而更來了興致，以為是這孩子臉皮薄，不好意思。

他大手一揮，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說道：

“哎！沒事沒事！年輕人嘛，就是要大膽展示！快，大膽拿來！”

說罷，便不由分說地從陸行舟手中，接過了那張薄薄的稿紙。

“得嘞，您非要看，那可別怪我了啊。”陸行舟在心里默默祈禱年級主任的“道心”待會不要破碎。

畢竟這篇文章，可是北宋儒家理學的開山祖師——周敦頤的原文啊！

什么“君子之道”，你要論這種道，還有人能夠論得過儒家那幫人嗎？

……

主任扶了扶老花鏡，將稿紙湊到眼前。

第一眼，看到標題《愛蓮說》，他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以物喻人？有點意思，想法不錯，但容易落入俗套，寫不出深度。”他心里默默點評了一句，已經(jīng)開始盤算著等下該從哪個角度“指點”了。

然而，當他讀到開篇【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時，眉頭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挑。

“嚯，這開篇，不急不躁，頗有大家風范啊。”

緊接著，當那句如同驚雷貫耳、石破天驚的神來之筆，映入他眼簾時——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啪嗒！”

主任握著稿紙的手，猛地一顫！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一道閃電突然劈中，瞬間一片空白！

呼吸，在這一刻逐漸停滯了。

他瞬間就明白了，這篇文章，已經(jīng)完全跳出了“闡述道理”的低級層面，而是用最純粹、最優(yōu)美、最凝練的意象，直接構(gòu)建了“君子”品格的完美化身！

什么叫“君子之道”？

這就是“君子之道”！

他嘴唇翕動，繼續(xù)顫抖著往下看。

當讀到【蓮，花之君子者也】這畫龍點睛的結(jié)尾時，他徹底呆住了。

整篇文章，渾然天成，如同一塊未經(jīng)雕琢的美玉，卻綻放著比鉆石還要璀璨的光芒！

它避開了所有“假大空”的論述陷阱，立意之高遠，文筆之凝練，情感之真摯……

這……這他媽的是一個高中生能在三天之內(nèi)寫出來的東西？！

主任的臉色，上演了一出精彩的川劇變臉。

從最初的自信，到中途的震驚，再到此刻的蒼白……

最后，那抹蒼白又化為了一股混雜著羞愧、震撼和發(fā)現(xiàn)了絕世珍寶的狂喜潮紅。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指點”的騷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那點可憐的文學儲備，在這篇神作面前，簡直就像螢火之于皓月，渺小到不值一提。

任何畫蛇添足的修改，都是對這篇文章的褻瀆！

最終，他頹然地坐回椅子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仿佛靈魂都被抽走了一半：

“后生可畏……我教學幾十年，真是……真是白活了啊……”

陸行舟看著主任那副“道心破碎，懷疑人生”的樣子，臉上露出“我早就讓你別看，非不聽”的無辜表情。

心中則在瘋狂吐槽：還指點？這可是周敦頤的原文！您拿什么指點？為愛發(fā)電嗎？

主任喝了一大口能齁死人的濃茶，才強行平復下那顆翻江倒海的心。

他重新站起來，重重地拍了拍陸行舟的肩膀，眼神里再無半點“前輩”的姿態(tài)，只剩下發(fā)自肺腑的贊嘆：

“行舟啊！沒想到……短短三天，你竟然能寫出如此一篇足以流傳后世的奇文！”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陸行舟表面上謙虛地笑了笑，內(nèi)心卻在瘋狂腹誹：

【什么三天？明明只花了不到十分鐘好嗎？】

【剩下的兩天零二十三個多小時，我都在肝《龍族》啊！】

當然，這句話他沒敢說出口。

他怕主任的道心，當場碎成二維碼，掃了之后還會自動跳轉(zhuǎn)到“重塑人生觀”的心理輔導網(wǎng)站。

……

晚自習，教室里靜悄悄的。

陸行舟的后桌，一個名叫李默，戴著厚底眼鏡，性格有些內(nèi)向的技術宅男，正和“龍族鐵粉”王浩湊在一起，偷偷摸摸地看最新一期的《知音書客》。

王浩依舊在唾沫橫飛地吹捧著《龍族》的驚艷。

而李默，這位骨灰級的科幻迷，卻指著雜志角落里一篇不起眼的科幻短篇，有些惋惜地說道：

“《龍族》確實是神作，這點沒得說。不過……要是《幻想紀元》這個版塊，能多來點好看的科幻就好了。”

他推了推眼鏡，眼神里閃爍著向往的光芒：

“對了，你聽說了嗎？最近有個‘啟明星’全國中學生科幻征文大賽，獎金比那個古文大賽還高好幾倍！”

“可惜啊……”他嘆了口氣，“我這種只會看的死宅，也就只能想想了。我要是會寫，高低得去摻和一下，把我那些關于星辰大海的腦洞都寫出來！”

這段對話，雖然聲音壓得很低，卻一字不漏地傳到了正假裝刷題的陸行舟耳朵里。

“啟明星”科幻征文大賽？

獎金？

陸行舟的筆尖，在草稿紙上微微一頓。

他的心中，猛然一動。

前世記憶的寶庫中，那部被譽為“中國科幻文學里程碑”的史詩級巨著，以及那句經(jīng)典的、充滿了悲愴與偉大的名言——

【給歲月以文明，而不是給文明以歲月。】

開始如同沉睡的巨龍，在他的腦海中緩緩蘇醒。

雖然不至于一上來就使用《三體》去炸魚，但是前世的陸行舟可是大劉的超級鐵粉！

在《三體》還沒那么出名時，他就已經(jīng)看過了，而且連《流浪地球》、《吞食者》等也全部涉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