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屋檐下一閃即逝的銀色微光,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墨腦海中激起圈圈漣漪。靈界來客?蘇影?還是其他未知的存在?無論哪種,都與他自身的謎團和當(dāng)下的困境息息相關(guān)。
他壓下立刻追蹤的沖動。在這濁氣彌漫、耳目混雜的市井之中,貿(mào)然行動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他需要更謹(jǐn)慎的接近,需要了解周圍環(huán)境,也需要……驗證一下自身恢復(fù)的幾分實力,以及新獲得的能力,在實戰(zhàn)中究竟有幾分效用。
機會來得比預(yù)想中快。
當(dāng)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拐入那條銀色微光消失的街巷時,巷子深處的情景讓他腳步微頓。三個穿著粗布短打、滿臉橫肉、身上散發(fā)著淡淡酒氣和低級煞氣的漢子,正圍著一個縮在墻角、瑟瑟發(fā)抖的老者。老者面前擺著一個小破攤,上面凌亂地放著幾樣蔫巴巴的草藥和幾塊劣質(zhì)礦石。
“老東西,這個月的‘平安錢’該交了!”為首一個刀疤臉漢子踢了踢攤子,粗聲惡氣地道。
“三、三位爺,小老兒這幾天生意實在不好,你看這……”老者陪著笑臉,聲音發(fā)顫。
“少廢話!沒錢?那就拿東西抵!”另一個獨眼漢子伸手就去抓攤子上那幾塊成色稍好點的礦石。
老者急了,下意識地伸手去攔:“爺,那是小老兒用來換藥的……”
“滾開!”獨眼漢子反手一掌摑在老者臉上,打得老者一個趔趄,嘴角滲血。
“嘿,這老骨頭還挺倔!”第三個塌鼻梁的漢子嬉笑著,一腳踹翻了攤子,草藥礦石散落一地。
三個煉氣一二層的地痞,欺負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老者。在這望月城的底層角落,這是司空見慣的景象。
林墨原本不想管這閑事。他自身難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那老者絕望而無助的眼神,以及這三個地痞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欺凌弱小的、令人作嘔的囂張氣焰,卻莫名勾起了他記憶深處的某些畫面——遺棄之原上,玄天宗修士冷漠俯視的目光;黑風(fēng)寨里,匪徒對雜役的肆意打罵……
他停下了腳步。
巷子不寬,他的出現(xiàn)立刻引起了三個地痞的注意。刀疤臉轉(zhuǎn)過頭,上下打量了一眼林墨——灰舊衣衫,纏裹左臂,遮掩半臉,氣息微弱(《斂息術(shù)》效果),典型的落魄散修。
“看什么看?滾遠點!別礙著爺們辦事!”刀疤臉不耐煩地揮揮手,語氣輕蔑。
林墨沒有動,只是用露出的右眼,平靜地看著他們。
“喲呵?還是個聾子?”獨眼漢子獰笑一聲,松開老者,朝林墨走來,“老子讓你滾,沒聽見?”
他走到林墨面前,伸手就去推林墨的肩膀。在他看來,這種氣息虛浮的落魄散修,嚇唬一下就會屁滾尿流。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林墨肩膀的剎那——
林墨動了。
沒有預(yù)兆,沒有多余的動作。他的身體如同繃緊后又驟然松開的弓弦,右腳向前踏出小半步,腰身擰轉(zhuǎn),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彈,帶著一股并不磅礴、卻異常凝練兇狠的勁風(fēng),直擊獨眼漢子的小腹!
正是黑風(fēng)寨考核時獲得的《黑風(fēng)拳》中最基礎(chǔ)、也最直接的招式——“黑虎掏心”!這一拳沒有任何花哨,講究的就是快、準(zhǔn)、狠,將全身力量集中于一點爆發(fā)!
“噗!”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獨眼漢子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驚愕與痛苦!他感覺自己的肚子像是被一根燒紅的鐵杵狠狠搗中,五臟六腑都攪在了一起,劇痛讓他連慘叫都發(fā)不出來,整個人如同蝦米般弓起身子,倒飛出去,撞在巷子墻壁上,又軟軟滑落,蜷縮在地,只剩下痛苦的抽搐。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刀疤臉和塌鼻梁甚至沒看清同伴是怎么飛出去的!
“你……!”刀疤臉又驚又怒,下意識地拔出了腰間別著的、帶著銹跡的短刀。塌鼻梁也反應(yīng)過來,抄起了地上半截木棍。
兩人一左一右,帶著兇狠的煞氣,撲向林墨!他們雖然修為低微,但顯然打過不少架,配合頗有章法,短刀刺向林墨肋下,木棍則橫掃他小腿。
林墨眼神冰冷。在兩人撲來的瞬間,左眼的暗紅視野已然全開!并非使用“透視”,而是基礎(chǔ)的動態(tài)捕捉與能量流向預(yù)判。
在他的視野中,刀疤臉短刀刺出的軌跡、其上附著的微弱而駁雜的靈力(或者說煞氣)流動、以及他肌肉發(fā)力的細微征兆,都清晰可見。塌鼻梁木棍橫掃的力量分布、重心偏移,同樣無所遁形。
他右腳不動,左腳向后滑開半步,身體以一個微妙的角度側(cè)傾,恰到好處地讓刀疤臉的短刀擦著肋下的衣衫刺空。同時,他右手化拳為掌,五指張開,如同鐵鉗般,精準(zhǔn)地扣住了塌鼻梁橫掃而來的木棍中段!
“咔嚓!”
林墨掌心那縷新生的灰暗能量絲瞬間流轉(zhuǎn)至手掌,雖然微弱,卻賦予了他遠超當(dāng)前肉身力量極限的爆發(fā)力和一絲詭異的“侵蝕”特性!木棍應(yīng)聲而斷!塌鼻梁只覺得一股冰冷而沉重的力道順著斷棍傳來,震得他虎口崩裂,半邊身子發(fā)麻!
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林墨握著半截斷棍的手順勢向前一送,斷口狠狠撞在塌鼻梁的胸口!
“咚!”塌鼻梁悶哼一聲,踉蹌后退,胸口劇痛,呼吸不暢。
而此刻,刀疤臉一擊落空,剛剛收刀想要變招,林墨的左手(纏裹布條的左臂)已經(jīng)如同鬼魅般探出,并未直接攻擊,而是五指成爪,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由血瞳吸攝和《斂息術(shù)》共同營造的詭異吸力與干擾力場,閃電般扣向刀疤臉持刀的手腕!
刀疤臉只覺得手腕一麻,仿佛被冰冷的鐵箍鎖住,同時體內(nèi)的靈力運行莫名一滯,短刀險些脫手!他大驚失色,想要掙脫,卻發(fā)現(xiàn)對方五指的力量大得驚人!
林墨沒有給他機會。扣住其手腕的左手猛地向下一壓、一扭,同時右腿膝蓋如同攻城錘般抬起,狠狠頂在刀疤臉毫無防護的腹部!
“呃啊——!”刀疤臉終于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短刀“當(dāng)啷”落地,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被頂飛出去,摔在獨眼漢子旁邊,同樣蜷縮著痛苦**。
整個過程,從獨眼漢子出手,到三人全部倒地,不過三五個呼吸的時間。
巷子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三個地痞痛苦的**和粗重的喘息。那個賣藥的老者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
林墨站在原地,微微喘息。剛才的短暫交手,看似輕松,實則對他目前的身體狀況是不小的負擔(dān)。強行調(diào)用那縷新生能量絲和左眼的部分能力,讓他經(jīng)脈隱隱作痛,左眼也傳來輕微的灼熱感。但效果,讓他還算滿意。
《黑風(fēng)拳》的招式簡單直接,配合他如今對力量更精微的掌控(得益于《斂息術(shù)》和多次生死搏殺的經(jīng)驗)以及血瞳的預(yù)判,對付這種低階地痞綽綽有余。而那縷新生能量絲帶來的瞬間爆發(fā)和微弱侵蝕效果,更是起到了出其不意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這次實戰(zhàn)演練,讓他對自己當(dāng)前的狀態(tài)有了更清晰的認(rèn)知。力量遠未恢復(fù),但戰(zhàn)斗意識和技巧猶在,且新獲得的能力在實戰(zhàn)中確實有用,只是需要控制消耗。
他走到那個嚇傻了的老者面前,從懷中摸出僅剩的一塊下品靈石,丟在散落的草藥堆里。“收拾東西,走吧。以后換個地方擺攤。”
老者如夢初醒,連忙撿起靈石,也顧不得收拾攤子,對著林墨連連作揖,然后抱著幾樣還算完整的草藥,踉踉蹌蹌地跑出了巷子。
林墨不再看那三個痛苦**的地痞,轉(zhuǎn)身,目光重新投向巷子更深處,那道銀色微光消失的大致方位。
剛才的打斗動靜不大,應(yīng)該沒有引起遠處巡邏守衛(wèi)的注意。但此地不宜久留。
他深吸一口氣,將自身氣息重新收斂到最低,如同真正的陰影,沿著巷子墻壁,向著那片區(qū)域,悄無聲息地潛行而去。
黑風(fēng)拳的實戰(zhàn)演練,短暫而有效。接下來,是時候去會一會那道神秘的銀色微光了。
望月城的濁氣與喧囂,在身后漸漸模糊。前方的未知與可能的危險,正在無聲地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