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九州之一,又有著廣陵、江都、維揚之稱。這里,是一個盛世富饒、人杰地靈之地。揚州也被譽為“揚一益二”有“月亮城”的美譽。
為了躲避人群,云劍寒選擇水榭之地,時而輕功,時而落下漫步。從江南郊外到此,他走了也有一天了,心情大好。察覺楚雄并不在身邊,于是心情更好了,找到一處偏僻之地,四下無人,一片清明的湖水,陽光下顯得十分暖和。
此處水榭,一席地方,水天一色,豁然開朗,白鷺不時掠過水面,清馨的空氣中漫彌著湖水的氣息,沁人心肺,晴天碧波萬傾,水平如鏡;遇風白浪滔滔,茫茫一片;如是雨天,則是煙霧蒙蒙,偶見漁船在浪里巔簸,別有一番境界。如遇夕陽西下,萬片金鱗跳躍于湖中。冬天,有這樣一處風景,還真所謂奇觀。
他細細查看近前水榭之湖沒有雜物鳥獸,只有一棵枯枝楊柳垂守,看起來這處湖泊還是比較隱秘的,于是興起,脫下衣衫,跳入湖水里潛游,沐浴。水有些涼,但今日的陽光比較溫暖,于是他在一處礁石邊倚靠,垂柳相伴。從岸邊衣物中找出那本,他順手收起的無名閑書。“也不知蘇東有沒有發現書丟了。”自顧笑笑翻閱起來。
陽光下,無名閑書里的字跡映出了一晃光影,他乍然一怔,再去細看時竟沒了,他以為是幻覺于是沒有在意,繼續翻閱劍譜琴曲頁面出現了三彩光滑,他瞬間合上書,光滑逝去。他忙起身上岸穿好衣物,把書收起來,抬頭細觀上空,暗道莫非——此書與此處有緣?
“不要驚訝。”楚雄不知何時回來的,雖沒有現身,卻是開口了:“此書是仙派仙人所創,凝合了他的真氣法術。在這樣的人杰地靈,仙境之地,自然做出了反應。”
“書中琴劍與此等環境有關嗎?”云劍寒問道。
暗中,看著他,楚雄沉默良久:“你,可知道仙蹤劍?”
聞言,云劍寒先是微微一怔,片刻才道:“那近三十一年,所傳聞的寶劍?”
“聽說那把寶劍掀起了不少腥風血雨。”一路上來到揚州城,他自然聽說了這個傳聞。
半響,楚雄翻身自暗處跳出,一身墨黑色的衣衫,一張鷹眼面具依舊那么凜冽:“仙蹤劍背后與這書中琴劍只隔著一代。”
抬眸,他凝住對方那雙眼睛,“你說的是真的?”
“不論真假。我只知道要想仙蹤劍問世,重要在你。”
“我不過天山荒地的小子。你跟我這么講,我會選擇避開——沒有人平白無故的選擇參合進閑事里。”
“局都入了,還能避開么?這閑事非你莫屬。”楚雄輕笑,“不便多說。”話落,躍去,隱去身形不再言語。他躍去后,一陣腳步聲傳來,云劍寒亦是側身閃入樹后。
“跑跑,你還跑?”男子的清脆聲音帶著喘息。他前方的灰衣人,一個雁行功翻躍到樹上,樹上楚雄一吃力被撞下來,正摔在云劍寒身邊,他伸手扶住他轉身到了湖邊的礁石上。
意識到不對,灰衣人低頭向他們看去,這瞬間連衣帽被風吹開落于身后,一頭白發散落少許褐紅色發,不由微微一陣驚訝,左臉頰處半面面具因為和楚雄的撞擊下出現了松痕,瞬間滑落,漏出來一張絕美無暇的臉孔,但細看,會隱隱發現那左臉頰的淺淺刀疤。蒼白的薄唇微微抿著,一雙好看的眸子正驚訝的迎著云劍寒的眸子。
低頭拾起那半面面具,楚雄抬起頭來時,那灰衣人已然消失在楊柳樹上,所以他沒看到他的容顏。
云劍寒正愣的厲害,因為對方的容貌和他自己就如同一家人。
“你怎么了?”楚雄知道有人撞了他,他才會掉下來,可是他不明白的是,那云劍寒這種異樣出于何種原因。
灰衣人就這樣不見了。那跑得喘息的男子跑到樹下時,彎腰揉腿,微怒道:“跑,你跑得出揚州城,我就追出揚州城,反正都是江湖人,誰怕誰怕?”
“跟這個人說這些,你覺得有用么?”他似乎是破空而來,落在他身邊,伸手拉了他一下,“醒兒為何不回家?”
“歸叔,你不覺得他過分嗎?回來了,還躲著。而且每年入春四門都會舉行一場春季的比武大會,你覺得他這樣躲避下去合適嗎?合適嗎?”
“他是怕連累你,再說,比武大會和他有什么關系?現在還是冬季,尚且還早,不許胡鬧。”
白衣年輕人很聽話,點了點頭,后又覺不對勁:“什么叫怕連累?他不是在查西域魔教么?”
“大人的事,別問。”他的身前有一玉石墜子,一身素衣。金絲帶束發墨發中幾許白發。一雙眸子眼珠里是淡藍色的,頗有異族之貌。
這突來的二人,楚雄見之上前扶胸鞠了一躬,“參見閣主,少閣主。”
看向他白衣年輕人道:“什么稱呼?哪來的閣主?楚雄何時回來的,怎么不通知一聲?”
楚雄沒理他,依舊向藍眸人鞠著躬。
“起身吧。”他伸手扶起他:“本閣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平時你都不現身的。”
“閣主。”他站起身,卻是低著頭。
“閣主這稱呼,的確不太適合,同醒兒一起稱呼歸叔吧。”
此人正是,那玉歸魂,現任的清風劍閣代任閣主。看來,人算不如天算,如果云尹知道此時此刻場景,定會氣的咬牙。玉歸魂行蹤,從不在常理之中。與其說讓人掐指去算他,當真還不如天算。云劍寒看著這突來的二人,忽然間心頭一顫。陸醒見他們如此,一臉不悅,卻也沒有多說。
看著楚雄半響,又向那二人打量去。云劍寒暗道:多事一事不如少一事。遲疑半響,轉身輕功躍起,向湖西北而去。
“咦?”陸醒思考了一下道:“楚雄。那人怎么回事?”
這才回過神來,楚雄見云劍寒已然不見了,正愣住。
片刻,一躍而起:“——閣主,少閣主,你們店里等我。”話落人已去了。
“什么?楚雄啊,揚州的店早已遷移,我們是要回劍閣的。”陸醒的話不僅晚,而且有些模糊不清。
于是,玉歸魂糾正道:“是回家,劍閣他會認為是云門的云崖劍閣。”
“反正他都聽不到了。再說也沒什么不同,前往云崖去也好。”
“此事,需一步一步的來,你先跟上去。”玉歸魂苦笑搖頭,看著他道。
“好。”白衣人倒也聽話。
看著白衣人走后,他閉目搖頭,長長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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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劍寒離去是不想平添是非,閑事他也不想管。可是回想起楚雄的話,他又不由停下身形,落在一處瓦房上,端身坐下,開始發呆——
之前在揚州城郊,他見到那蘇東和蘇靖茹時,便覺心頭不解。清風劍閣乃是師父曾講過的一些故事里知道的,卻不曉得竟真的遇到。這些人,是真是假?他不知,可直覺告訴他,這些人沒有必要,為了素不相識的“小兒”而大費周章。
揚州的酒很有名,也很香。此刻,一股酒香已然到了鼻間,他沒在意,揚州這樣的氣味已經不稀罕。
“在想什么?”灰色的衣袍,里面是一件白色絨領的錦衣,脖子上掛著兩壇酒,手里提著一壇酒,腰間別著一直支酒葫蘆,灰白色的長發就那么披散著沒有任何發飾,聲音有些輕。
猛然起身,云劍寒愣愣的看著這個人。——這個他以為消失再也不見的人!
“勿怕。”他隨意的坐下,看著遠方,“我叫‘肖云’。”他凝視著少年的眼眸,說的那么淡定。
這個名字,他不陌生,因為他看過師父的《幻靈劍法》,上面的原創人署名就是這兩個字“肖云”。
“您是?”下意識的他想問他為什么過來,結果還是口不擇言。可是對方卻接的緊——
“肖姬離,他也不小了。百年輪回,吾算不算你的師爺爺?你父母是誰?”他轉眸迎上那驚訝的目光,嘴邊噙起一絲微笑。
“寒兒參見師爺爺。”他有些不敢相信這個玉般的美人是那白發長須師父的長輩,——
書籍里,除了《仙云傳說》,還曾看過一本《殘云仙蹤錄》殘卷,記載的正是,這位師爺爺。他不是師父親父,他收師父為子時才剛十八歲。相貌好看如神子,天上金童也不會比他更好看到哪里去。天山上的生活,獨孤離只是在云劍寒五歲之前講過一些零散的故事,云劍寒對《仙云傳說》以及《殘云仙蹤錄》的認知不詳,獨孤離也從不跟他提……
此時,卻遇見了那殘卷中的人,云劍寒不由深深的相信了他——這種不由自主,他也不知是為何。只是默默地行了一禮!
“肖云”望著他,默默點頭,“坐過來。”
依言,坐到他身邊,那股淡淡的幽蘭之香自這位“師爺爺”身上散發,這是世上最難尋的蘭香。云劍寒心中的煩悶,被這股香氣一清,頓時整個人輕松了許多。
酒香再次臨近,只見“師爺爺”將一壇酒打開仰頭暢飲了半壇后送到云劍寒身前:“喝。”
雖然從不沾酒,第一次和“師爺爺”見面,他還不想這么不知趣,于是依言,接過酒壇,開始對飲。轉眼間,三壇酒下肚,酒壇嘩啦啦的被丟下去。
“肖云”看著這少年,忽然道:“九幽魔教四起,于西域地界發現動亂。仙蹤蹤影,劍指西域、北狄。對不住了,離大哥。”云劍寒已經喝得頭昏眼花,什么都沒聽清楚,向他眨了一下眼睛,竟倒在他肩上。原來,此“肖云”非彼“肖云”!
如此,灰衣人深深看了他一刻——自顧吟道:“天涯人,紅塵路。百里屠蘇酒,一飲近歡顏。”話落,他抱起喝醉的云劍寒,一躍而下。走在無人的偏僻小徑上,遠遠離去,這個背影就如同那霧中的不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