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月心頭猛地一顫。
她不愿強(qiáng)人所難,支起身子正要從蕭凜身上下來……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兩扇紫檀雕花木門被猛地踹開。
門外人影憧憧,瞬間涌入一群提著燈的人!
刺目的光亮,霎時將整個喜房映照得恍如白晝!
蕭云賀攥著一雙拳頭沖在最前,抬眼便撞見一片刺目的紅!
那喜榻上,蘇明月青絲鋪散,正騎坐在衣衫凌亂的蕭凜腰間,而蕭凜的手則緊扣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二人身軀相貼姿態(tài)曖昧,擺明了是在……
“蘇!明!月!”蕭云賀目眥欲裂,額角青筋暴起,“你還要不要臉?!還不滾下來!?”
他不過是念著兄妹情分,對縈兒心軟了幾分,未曾明言拒絕她的情意……
她蘇明月竟用這般決絕的方式羞辱他,竟自甘墮落主動與那廢物茍合?
往昔她對他的千般好、萬般順,難道全是假的嗎?
極致的憤怒讓蕭云賀徹底失了智,他全然忘了,那帳中二人可是名正言順、拜過天地的真夫妻!
他渾身顫抖,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猛地向前一步。
那架勢幾乎要將眼前猩紅的帳幔、連同其后的一切全都撕碎!
蘇明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臉色煞白、瞳孔驟縮!
她是想圓房,但她不想這般被人圍觀啊!
丟臉?biāo)懒耍?/p>
這事若鬧開了,往后她還有何臉面見人?要如何在人前立威啊?!
電光石火間,蕭凜霍然坐起,手臂一攬將蘇明月緊緊箍入懷中,另一手飛速扯過鴛鴦喜被,將懷里人遮了個嚴(yán)實。
下人們紛紛轉(zhuǎn)過身子,大氣不敢喘!
一同沖進(jìn)來的幾個蕭家族親目瞪口呆,僵在原地面面相覷……
不是說侯爺不行了嗎?這不明明行得很嗎!?
走!趕緊走!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眾人趕忙退出喜房,合力將跟過來準(zhǔn)備看熱鬧的賓客們急急往外送。
蕭云賀怒火中燒,徑直走向床榻,卻不想被終于擠進(jìn)來的青九突然揪住后衣領(lǐng),猛地扔到了院中。
“屬下失職!請侯爺責(zé)罰!”青九跪地。
蕭凜厲喝:“蕭云賀擅闖喜房、不敬尊長!拖下去,杖五……”
“別!”蘇明月猝不及防地從被子里鉆出來,一把捂住蕭凜的嘴,“此事我來處理,你先歇息。”
想收拾蕭云賀,以后有的是機(jī)會……可眼下這事一旦鬧大了,于她半點兒好處都沒有!
再者說了,主母的院落豈是旁人說闖便能闖、而且還當(dāng)真闖得進(jìn)來的?
她不信這偌大的平陽侯府,防務(wù)能松懈至此!
這背后若無人授意,誰敢如此放肆?!
有些人既然急不可耐地將把柄遞到她手中,她便不能辜負(fù)了這番“好意”!
蕭凜懷里突然一空,眉心不由一蹙。
沒多會兒功夫,就眼睜睜看著蘇明月帶著幾個下人走了。
出了這種事,她竟還護(hù)著那廝?是不信任他嗎?
她待蕭云賀……到底是情意多一些?還是考量多一些?
蕭凜臉色愈發(fā)難看。
見夫人走了,一直面壁而站的青九,終于可以轉(zhuǎn)過身子:“侯爺,屬下與夫人的兩個陪嫁丫鬟,吃了廂房的喜餅全都開始鬧肚子,這才……”
“去領(lǐng)二十軍棍,讓流年跟著我。”
“是。”
青九看得出來,侯爺在意新夫人,“那夫人這邊,用不用暗中派護(hù)衛(wèi)……”
“不必!”蕭凜五指猛然收攏,手中茶盞應(yīng)聲而碎。
殷紅的血混著溫?zé)岬牟铚珡乃缚p間淌下,滴滴答答落在榻上的元帕上,他卻好似渾然不覺得疼。
“府中情勢不明,我越偏袒她,于她而言越是危險……宮里那位,不會放過她的。”
平陽侯府有眼線,且不止一個,都是他故意留下來的。
在這府里,哪怕是府外,他想護(hù)住一個人很容易……可若去到宮里呢?他還沒有那手眼通天的本事!
蕭凜冷沉著臉坐上輪椅,他剛出了喜房,就有婆子走進(jìn)去,拿上元帕徑直離開了。
……
議事的清慎堂內(nèi),蕭太夫人孫氏端坐上首,身后侍立著孫媳呂氏。
下首坐著幾位須發(fā)花白的老者,皆是蕭凜同輩,其余小輩則全都垂手侍立。
“兒媳見過太夫人。”蘇明月斂衽為禮。
話音未落,太夫人身側(cè)的嬤嬤便橫著眼睛冷嗤了聲:“到底是鄉(xiāng)野出身!茶也不敬,口也不改……”
“放肆!”小荷應(yīng)聲上前,揚手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我家姑娘自皇宮出嫁,大婚當(dāng)日即誥封‘一品夫人’,豈容你一個奴才對當(dāng)朝命婦不敬!?”
嬤嬤捂著半側(cè)臉頰愕然失色,不可思議地張大嘴巴。
她偷眼去瞧自家主子,卻見老太太的臉色霎時青白交加,難看得很!
蕭太夫人微抬著下巴,面兒上沒什么表情,直盯盯地看著蘇明月。
是了,蕭凜雖尊她為母,可到底不是親生的,他始終未替她請封誥命……
這偌大的平陽侯府,只她蘇明月這一個命婦!
今日蕭凜那廝更是當(dāng)著滿堂賓客的面兒,半點臉面都沒給她留!
若不是為了……
她這把老骨頭,豁出去早將這平陽侯府鬧個雞犬不寧了!
蕭太夫人下意識攥緊拳頭,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看著眼前不卑不亢的小丫頭,她只當(dāng)剛才什么也沒發(fā)生,勾起唇角,抬手示意蘇明月坐到她旁邊。
國禮為先,爵尊于家,蘇明月自是受得起的。
她扶著小荷的手臂,從容不迫地在蕭太夫人右側(cè)落座,與蕭家老太太平起平坐。
眾人面面相覷,堂內(nèi)一時寂靜。
短短幾息之間,卻讓所有人心中都有了計較——
這位侯夫人,絕非任人拿捏之輩。
這平陽侯府的天,怕是就要變了!
整整幾十年,府里一直由蕭太夫人執(zhí)掌中饋,近年則由呂氏從旁協(xié)理。
這正是柳令儀一心想要分府另過的緣由,畢竟同為老太太的孫媳,呂氏的夫君早已亡故,而她的夫君卻健在!
更何況,她兒蕭云賀可是這侯府的大少爺,比呂氏的兒子年長十歲!憑什么這掌家之權(quán)偏偏落不到她頭上?
每每思及此處,她心中都覺得萬分委屈!
柳令儀轉(zhuǎn)眸看向被潑了冷水、瑟瑟跪在院中的兒子,心中更是忿忿不平……
同為蕭家子嗣,老太太何曾疼過她的云賀?
秋日的夜晚這般寒涼,她愣是命人潑了她兒好幾桶冰冷的井水,讓他凍在那里……
她的心未免也太狠了!
蕭太夫人順著柳令儀的目光瞥去,冷沉著臉哼了一聲。
“沒規(guī)矩!鬧洞房敢鬧到祖母的院子里……莫非失心瘋了不成?來人,請家法!”
“太夫人息怒,”蘇明月忽然開口,聲如清泉,“少年人哪有不輕狂的?無非是多飲了幾杯,鬧出了岔子!”
此話一出,堂內(nèi)霎時靜得落針可聞。
眾人神色驟變,驚疑不定的目光在蘇明月與蕭云賀之間來回打量——
她如此明目張膽地偏幫蕭云賀……莫非傳言是真?他二人早有私情?!
不可不可!
這可是有辱門楣的丑事!!
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銀針,當(dāng)即齊刷刷地射向蘇明月!
倒要看看她如何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