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風裹挾著盛夏最燥熱的氣息,卷過一中的香樟大道,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像是在配合著此起彼伏的蟬鳴,奏響青春里最喧囂也最熱烈的樂章。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細碎的光斑隨著風晃動,像撒了一地的碎鉆,卻又帶著灼人的溫度。
林曉星抱著一摞剛收齊的語文作業本,腳步匆匆地往教師辦公室趕。剛上完體育課,她的額角還沾著細密的汗珠,順著鬢角滑落,滴落在白色校服的衣領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后背的校服也被汗水浸濕了大半,緊緊貼在身上,黏膩的觸感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卻又沒時間停下整理——語文老師下午要批改作業,特意叮囑她盡快把作業本送過去。
她只顧著低頭看路,避開地上被風吹落的香樟葉和碎石,腳步越來越快,完全沒注意到前方不遠處,有人正彎腰撿拾散落一地的試卷。那些白色的試卷被風卷得四處飄散,有的落在樹坑里,有的掛在低矮的樹枝上,還有幾張飄到了她的必經之路。
“砰——”
一聲輕響,林曉星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對方的背上。巨大的沖擊力讓她踉蹌著后退了兩步,懷里的作業本瞬間嘩啦啦散落一地,有的掉在地上,有的被風吹得滾出老遠,甚至有幾本翻開了頁,字跡清晰的紙頁在風里輕輕晃動。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到你,真的很抱歉!”林曉星嚇得臉色發白,連忙穩住身形,一邊道歉一邊慌亂地蹲下身,手忙腳亂地去撿地上的作業本。指尖因為緊張有些微微發顫,連帶著撿起的作業本都有些不穩,剛疊好兩本,又被一陣風吹散了。
對方緩緩直起身,轉過身來。那是個很高的男生,比林曉星高出一個頭還多,穿著和她同款的白色校服,卻比她的整潔不少——袖口整齊地挽到小臂,露出線條清晰、膚色冷白的手腕,領口也系得一絲不茍。他的頭發是利落的短發,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微微晃動,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頜線、挺直的鼻梁,還有微微抿起的薄唇。
他的眼神清澈而平靜,像秋日里無風的湖面,沒有絲毫被打擾的慍怒,只是淡淡地看著蹲在地上、手忙腳亂的她,眼神里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
“沒關系。”男生的聲音清淺溫和,像盛夏里突然吹過的一陣清風,瞬間吹散了林曉星心里的慌亂,又像是晚風拂過湖面,在她的心湖里泛起層層漣漪。他說完,也彎腰蹲下身,開始幫忙撿拾地上的作業本和試卷。
林曉星抬頭看了他一眼,剛好撞進他清澈的眼眸里。那一瞬間,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臉頰瞬間漲得通紅,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他,只是加快速度撿著作業本,嘴里還在不停地道歉:“真的太抱歉了,我走得太急了,沒注意看前面……耽誤你撿試卷了。”
“沒事。”男生依舊是淡淡的語氣,手上的動作卻很穩。他撿東西的樣子很認真,每一本掉落的作業本,他都會輕輕拂去上面沾染的灰塵,然后整齊地疊放在一起;那些散落的試卷,他也會仔細地理平褶皺,按頁碼順序疊好,甚至還會把掛在樹枝上的幾張試卷踮起腳尖夠下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最上面。
林曉星偷偷用余光看他,發現他的手指修長好看,骨節分明,握著試卷的動作很輕,像是在對待什么珍貴的東西。陽光落在他的發梢上,染成了淡淡的金色,連帶著他的側臉都柔和了不少。她心里的愧疚感越來越重,撿作業本的動作也更加急切,生怕耽誤他太多時間。
“你的試卷。”男生將疊得整整齊齊的試卷遞到她面前,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冰涼的觸感像電流般瞬間竄過她的全身,讓她猛地縮回手,臉頰紅得更厲害了,連耳根都發燙。
“謝、謝謝。”她接過試卷,聲音小得像蚊子叫,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著自己的腳尖,手指緊緊攥著試卷的邊緣,幾乎要把紙頁攥出褶皺。
男生看著她泛紅的耳根和慌亂的模樣,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那笑容像盛夏里悄然綻放的白茉莉,干凈又溫柔,瞬間讓林曉星的心跳更快了些。他沒有說話,只是將疊好的作業本也遞了過來,動作輕柔,沒有再碰到她的手。
林曉星接過作業本,重新抱在懷里,這一次抱得緊緊的,雙臂用力環住,生怕再掉下來。“真的很抱歉,耽誤你這么久。”她再次道歉,心里既愧疚又有些莫名的悸動,“你的試卷沒弄臟吧?我剛才好像看到有幾本作業本壓在上面了。”
“沒有,很干凈。”男生搖搖頭,目光落在她懷里的作業本上,眼神里帶著一絲了然,“你是要去辦公室交作業嗎?”
“嗯,是的。”林曉星點點頭,終于敢抬頭看他一眼,卻又在對上他目光的瞬間慌忙移開,“語文老師下午要批改,讓我盡快送過去。”
“正好,我也要去辦公室交試卷,一起走吧。”男生說,語氣自然得像是在和熟悉的朋友說話,沒有絲毫刻意的尷尬。
林曉星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出一起走。她心里有些竊喜,又有些緊張,猶豫了幾秒,還是用力點點頭:“好,謝謝你。”
兩人并肩走在香樟大道上,腳步都放慢了不少。盛夏的陽光依舊刺眼,卻被濃密的香樟葉過濾掉了大半,落在身上只剩下淡淡的暖意。蟬鳴聲依舊響亮,卻仿佛被他清淺的氣息染上了溫柔的底色,不再顯得那么聒噪。
林曉星能清晰地聽到身邊人的腳步聲——沉穩、規律,和自己慌亂的心跳聲交織在一起,格外清晰。她的余光里全是他的身影,看他被陽光染成金色的發梢,看他走路時微微挺直的脊背,看他偶爾抬手拂去落在肩上的香樟葉,動作優雅而自然。
心里像揣了一顆甜甜的水果糖,慢慢融化開來,甜意順著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想問他的名字,想問他是哪個班的,想問他為什么會有這么多試卷要交,卻又不好意思開口,只能任由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可奇怪的是,這份沉默并不讓人覺得尷尬,反而帶著一種微妙的溫柔,像是盛夏里難得的寧靜。
偶爾有微風拂過,帶來陣陣香樟葉的清香,混合著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形成一種獨特的氣息,縈繞在林曉星的鼻尖,讓她忍不住微微失神。她想起剛才撞在他背上的觸感,堅硬卻又帶著一絲溫暖,和他清冷的外表截然不同。
“你是高二(3)班的林曉星?”男生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語氣依舊溫和。
林曉星猛地回過神,驚訝地看向他:“你、你認識我?”她從來沒見過這個男生,也不知道他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和班級。
男生笑了笑,指了指她胸前的校牌:“你的校牌露出來了。”
林曉星低頭一看,果然,胸前的白色校牌上,清晰地印著她的名字和班級。她的臉頰又熱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校牌往衣服里塞了塞,小聲說:“哦,原來是這樣。”
“我叫江逾,高二(1)班的。”男生主動介紹自己,眼神里帶著一絲笑意,“上次月考,你的語文作文被當作范文,在年級里傳閱過,我看過你的名字。”
“啊?真的嗎?”林曉星驚訝地睜大眼睛,心里滿是意外和欣喜。她的語文成績一直不錯,作文也經常被老師表揚,卻沒想到會被當作年級范文傳閱,更沒想到江逾會記得她的名字。
“嗯,寫得很好。”江逾點點頭,語氣里帶著真誠的認可,“尤其是最后那段關于青春和成長的感悟,很有想法。”
得到他的認可,林曉星的心里更甜了,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眼里也泛起了亮晶晶的光:“謝謝你,我只是隨便寫寫的。你的成績應該很好吧?高二(1)班是實驗班,里面的同學都很厲害。”
“還好,不算特別突出。”江逾謙虛地笑了笑,“你也很厲害,語文作文能被當作范文,說明你的文字功底很扎實。”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話題從學習聊到興趣愛好,從學校的香樟大道聊到夏天的蟬鳴。林曉星發現,江逾雖然看起來清冷,其實是個很溫柔、很健談的人,而且知識儲備很豐富,不管她說什么,他都能接上話,還能偶爾分享一些自己的見解。
她喜歡聽他說話的聲音,清淺溫和,帶著獨特的磁性;喜歡看他笑起來的樣子,雖然笑容很淺,卻格外干凈溫柔;更喜歡和他并肩走路的感覺,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們兩人的腳步聲和聊天聲。
不知不覺,兩人就走到了教師辦公室的門口。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里面傳來老師們討論教學的聲音,還有批改作業的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
江逾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眼里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我到了,你進去吧。”
“嗯。”林曉星點點頭,心里卻有些不舍,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問出口,“江逾,我們……以后還能再見面嗎?”問完這句話,她的臉頰又紅了,連忙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以后有不懂的語文題,能不能問你?”
江逾看著她慌亂解釋的模樣,覺得更加可愛,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當然可以。我平時課間都會在座位上,你隨時可以來找我。或者,你也可以加我的QQ,有問題可以線上問我。”
“好!那你的QQ號是多少?”林曉星立刻拿出手機,解鎖屏幕,打開QQ,眼里滿是期待。
江逾報出自己的QQ號,看著她認真地輸入、添加好友,然后笑著說:“我通過了。以后有問題隨時找我,不用客氣。”
“謝謝你,江逾。”林曉星的心里滿是歡喜,緊緊握著手機,像是握著什么珍貴的寶貝,“那我進去交作業了,再見。”
“再見。”江逾點點頭,看著她轉身走進辦公室,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才轉身走進了辦公室——他的語文老師和林曉星的語文老師在同一個辦公室,剛好順路。
林曉星走進辦公室,找到語文老師的辦公桌,把作業本輕輕放在上面:“老師,作業本送過來了。”
“好,放這兒吧。”語文老師抬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今天怎么這么久才送過來?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沒、沒有,就是剛才不小心撞到人了,耽誤了一點時間。”林曉星的臉頰又紅了,想起剛才和江逾相遇的場景,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
語文老師看出了她的異樣,笑著調侃道:“撞到人了還這么開心?是不是撞到哪個帥氣的男生了?”
“老師!”林曉星有些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腳,連忙轉身,“老師我先走了,下午還有課。”說完,就匆匆跑出了辦公室。
走出辦公室,林曉星靠在走廊的欄桿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依舊發燙的臉頰,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她打開QQ,看著好友列表里那個新添加的頭像——是一張簡約的風景照,和他的人一樣清冷干凈,心里滿是歡喜。
江逾,這個名字像一顆飽滿的種子,悄悄落在了她的心里,在盛夏的陽光和雨露滋養下,開始生根發芽。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轉身走進辦公室的那一刻,江逾也回頭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容。這個不小心撞到他、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的女孩,可愛又真誠,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林曉星站在欄桿邊,抬頭看向窗外的香樟大道。盛夏的風依舊燥熱,香樟樹的葉子依舊繁茂,蟬鳴聲依舊響亮。陽光透過枝葉,在她的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溫暖而明亮。
她輕輕拿出手機,對著窗外的香樟林拍了一張照片,然后編輯了一條說說:“盛夏,香樟,遇見。”配文后面,還加了一個小小的愛心表情。
發送成功的那一刻,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江逾發來的消息:“作業交完了嗎?路上小心。”
林曉星看著那條消息,心里像被灌滿了蜜糖,連忙回復:“交完了,謝謝你關心,你也一樣。”
按下發送鍵的瞬間,她知道,她的青春里,因為這個叫江逾的男生,開始變得不一樣了。而他們的故事,就在這香樟蟬鳴里的初遇中,悄悄拉開了序幕。未來還有很多美好的時光,等待著他們一起去經歷,一起去創造。
她靠在欄桿上,看著窗外的香樟葉在風中輕輕晃動,聽著遠處傳來的蟬鳴,心里滿是期待——她期待著下一次和江逾見面,期待著和他一起討論題目,期待著在這漫長的青春里,能和他有更多的交集。
盛夏的風依舊吹著,帶著香樟的清香和蟬鳴的喧囂,也帶著少年少女懵懂而純粹的心動,在一中的校園里,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