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著話,言風又匆匆走了進來:“二殿下,少爺!”“宮里剛遞來消息,說是三皇子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腿沒有了知覺,就連床榻都沒辦法下。太醫院的幾位院判輪流診脈,銀針試過了,湯藥也灌了,最后司空院首也看了,斷定……三殿下的腿,怕是徹底廢了”
上官宸握著筆的手猛地一頓,雖然他早料到宮里會有人會對昭明云淵下手,但沒料到對方會這么快,二皇子入朝堂的消息可是今天早上才傳出來的,現在連半天的時候都沒有。“動作倒真是利落。”然后看向言風“公主呢,她什么反應?”
“公主聽到消息的時候,立馬就進宮了”
“嗯,言風你下去備馬,我現在也要馬上進宮”
“不用麻煩。”昭明玉書忽然開口,他剛剛才一直沉默著,現在眉宇間也都是有些著急“我來的時候特意讓元寶在外面等著,馬車很寬,你跟我一塊進宮,還能快些。”
都說皇家涼薄,血脈親情抵不過權利,可昭明玉書總覺得這話不對,有沒有血脈親情還得看人,他起碼就是個例外。
他至今都還記得第一次見昭明云淵的時候,那年昭明云淵才三歲,懷里緊緊攥著塊甜糕,連說話都還咿咿呀呀的,卻非要把糕點往他手里塞。
糕餅上沾著他的口水,黏糊糊的,換作別人早嫌棄了,昭明玉書卻只覺得心口發暖,但是后面他便再沒怎么見過昭明云淵,雖然說都在宮里。
馬上上,上官宸正皺著眉在想,到底是什么手段,能讓人一夜之間就站不出來,司空鏡的醫術可不淺,其他太醫院查不出還情有可原,問題是司空鏡也看不出來就很奇怪了。
然后眼睛忽然一抬,“二殿下,你能不能先理理衣裳。”
“沒人看,現在哪里顧得上這些。”
“額~皇上十有**會在,你這模樣不就是典型的御前失儀。你現在本來就是個行走的靶子,還想主動給人遞刀子?”
“你這說的對,還是你想的周到”
崇華殿安靜得能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十幾個太醫低著頭弓著身子站在一邊,太醫袍幾乎都貼在一起,司空鏡眉頭就沒舒展過。
景昭帝眉頭緊鎖,皇后蘇清焰站在一邊,她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像是心疼的喘不過氣:“太醫院的各位大人都在這了,怎么就查不出淵兒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說著,視線掃過一眾太醫,最后落在景昭帝身上,語氣又軟了幾分:“姐姐當年為了生淵兒,直接沒了性命,如今淵兒成了這樣,本宮往后在九泉之下,該怎么跟姐姐交代?”
“姐姐”兩個字像根針,猝不及防刺中了景昭帝。他猛地閉了閉眼,腦海里閃過先皇后臨死之前那蒼白的臉,還有當年她難產的場景,是昭明云淵的出生,讓他永遠失去了他最愛的女人。
一股煩躁與心痛交織在心頭上,他猛地站起身。
“這里交給皇后了。”景昭帝的聲音冷得像殿外吹過的風,“朕還有些奏折要批,先走了。”說罷,他不等蘇清焰回應,便轉身朝殿外走去,明黃色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連一句詢問昭明云淵身體現在到底怎么樣的話都沒有留下。
蘇清焰垂在身側的手輕輕蜷了蜷剛剛她說話的時候,就一直用余光盯著景昭帝,看見他眼底掠過的痛楚與厭煩,那神情不似作假。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她微微抬眼,望向昭明云淵,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不管皇上是真心厭棄昭明云淵,還是假意疏離,都改變不了昭明云淵已經不中用了。
昭明云淵坐在床沿邊上,雙手虛虛搭在蓋著腿的錦被上,目光直直盯著自己的膝蓋。
他還是不敢相信,明明昨天入睡前還好好的腿,怎么醒過來就成了這副模樣?可比起再也站不起來的絕望,更讓他難過的是他父皇的態度。
他清清楚楚的聽見皇后提及他母妃時父皇的沉默,也沒等來一句哪怕是敷衍的關心他的話。就那樣轉身走了,仿佛就沒有他這個兒子一樣。
昭明云淵的手指漸漸攥緊錦被,這細微的動作,都落在蘇清焰眼里。她眼底飛快掠過一絲笑意。下一刻,她已快步走到床邊,伸手輕輕覆上昭明云淵的手背,掌心的溫度刻意放得溫柔:“云淵,別這樣”
她聲音放得極輕,像在哄鬧脾氣的孩童:“就算……就算以后真的站不起來也沒關系,你是皇家的皇子,宮里自會好好養你一輩子,有享不盡的榮華。好孩子,別往心里去?”
“父皇都走了,皇后還在這假惺惺做什么?”
冷得像淬了冰的聲音突然從殿門口傳來,打斷了蘇清焰的話。昭明初語快步走進來。
她徑直走到床邊,一把將昭明云淵的手從蘇清焰掌心抽出來,然后隔在兩個人中間,目光冷冷掃過蘇清焰:“淵兒不需要皇后的好心。往日在父皇面前演賢良,演得還不夠?如今父皇走了,沒了觀眾,又何必在這作秀給我們看?”
蘇清焰臉上的溫柔僵了一瞬,隨即又恢復了平和,只是語氣沉了些:“公主這是說的什么話?本宮只是心疼云淵……”
“心疼?”昭明初語冷笑一聲,還想再說,卻瞥見站在殿角的太醫們個個臉色發白,頭幾乎都要埋進胸口了。
“公主,皇后娘娘,臣等需得回太醫院再仔細研究一下三殿下的病因,就先告退了”司空鏡立馬站出來,皇家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他趁著空隙便開始找機會出去。
蘇清焰目光掃過司空鏡一行人,擺了擺手,聲音里聽不出情緒:“下去吧,有消息再立刻回稟。”
等到所有太醫都退出去了以后,蘇清焰才轉過身,目光落在昭明初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