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從任何人嘴里再聽見半個字,尤其是長公主那邊!”蘇老爺子手指緊緊攥著拐杖,額角的青筋因為滿心的怒火微微跳動。
他閉了閉眼,只能先壓下這口氣,“先就這么辦,等歲安回了太尉府,我再親自料理那個孽障!”
“是,老爺,我這就去吩咐底下的人,絕不讓消息走漏出去半分。”
昭明初語指尖輕輕拂過桌面,還有書架“這屋子里的東西,幾乎都還保持著母后在時的樣子?!彼曇艉茌p,眼底漫開一層淺淺的眷念。
原本木桌上的上官宸,轉著手里的筆桿百無聊賴,聽到公主呢喃的話動作猛地一頓。
將筆放回原位,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快步走到昭明初語身后。兩只手先是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又往前挪了半步,右臂環(huán)住她的腰,將人半攏在懷里,聲音放得柔緩:“公主這是……又想母后了?”
昭明初語沒有掙開,只輕輕“嗯”了一聲,語氣里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悵惘:“若是母后還在,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
上官宸垂眸看著自己懷里的人,眼底還是那副悵惘的樣子,手指輕輕在她腰間摩挲著。
“公主不要想那么多,現(xiàn)在不是還有我在?以后的路我都陪著公主一起走,我還怕你嫌我煩呢!”然后他話鋒微轉,目光掠過窗外的院子“方才我們進這院子的時候,公主你有沒有察覺有哪里不對勁?”
“你是說,國公府下人的神色不對勁?”
“何止是神色。”上官宸指尖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方才我們進門時,院門口那幾個看似在打掃的下人,他們的眼角都若有若無的在往我們這邊瞟”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倒像是藏了什么事,怕被公主撞破?!?/p>
昭明初語往他懷里又蹭了蹭,語氣帶了點笑意:“你這是想去看蘇耀東的熱鬧吧?”
“公主不好奇?你這位三舅伯到底做了什么,能讓蘇老爺子那般動怒,方才在正廳,老爺子那臉色氣的可不輕啊,不過看樣子顯然也不是頭一回了?!?/p>
聽雨院,蘇老爺子站在中間,緊蹙的眉頭跟抿成一條直線的唇,暴露出了他現(xiàn)在心里頭的那股煩悶。他目光緊鎖著坐在榻邊給文萱診脈的陳太醫(yī)。
榻上的文萱看上去極其虛弱,露出的手腕上赫然幾道青紫指痕,兩邊臉頰還腫著,手掌印在蒼白膚色的映襯下格外刺眼。
陳太醫(yī)為男子,不便查看她身上其他地方的傷,但就這手腕露出來的傷痕,再結合方才診脈時感受到的紊亂脈象,心中已生出幾分鄙夷,國公府內(nèi)宅竟亂到如此地步,動手之人是誰,他隱約已經(jīng)猜到了答案。
他收回搭在文萱手腕上的手指,又轉向看在一旁的知魚。小丫鬟的額角還有一些干了的血跡,青腫。陳太醫(yī)仔細看了看,見那傷口雖深但是幸好沒有傷到骨頭,不過估計要留疤了。
“陳太醫(yī),她們二人情況怎么樣?”蘇老爺子不等陳太醫(yī)開口,便拄著拐杖上前兩步,語氣里滿是關切,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陳太醫(yī)轉過身,對著蘇老爺子拱手行禮,聲音沉穩(wěn):“蘇老國公,這丫鬟的傷沒有什么大問題,額頭上的外傷只需每日涂抹金瘡藥,在休息幾日不要碰水便能愈合?!?/p>
“只是三少夫人……”他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凝重,“她先前小產(chǎn)本就傷了根本,尚未復原,如今又受了外力擊打,方才診脈,發(fā)現(xiàn)她氣血已虛耗到了極致,怕是……再難恢復到從前的康健模樣了?!?/p>
“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蘇老國公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拐杖在石板上重重一頓。
陳太醫(yī)無奈地搖了搖頭,神色間帶著幾分歉意:“下官醫(yī)術淺陋,實在無能為力。不過……司空院首或許他能有辦法為三少夫人調理?!?/p>
蘇老國公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有勞陳太醫(yī)了?!比缓笤掍h一轉,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今日國公府的事情,還望陳太醫(yī)守口如瓶,不要向外人透露半個字,這終究是我蘇家的內(nèi)宅家事,傳出去有損門楣。”
話音剛落,一旁的管家便上前一步,手中托著一個沉甸甸的盒子,輕輕遞到陳太醫(yī)面前。
陳太醫(yī)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他的眼神微動,但是沒有去接,只是再次拱手:“蘇老國公不用客氣,這些都是下官分內(nèi)之事自然也不會出去說”
他又瞥了眼榻上的文萱,眼神里掠過一絲復雜,終究沒再多言,提著藥箱轉身退出了房門。
蘇老爺子轉過身,目光落在榻上文萱蒼白如紙的臉,眉頭擰得更緊。
“讓人把聽雨院的門守好,給三少夫人用最好的補品,再找?guī)讉€人貼身伺候,不許出半點差錯?!?/p>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p>
蘇老爺子緩步走到榻邊,看著文萱腕上未消的青紫,眼底閃過一絲厲色,卻又很快被隱忍壓下。
司空鏡的醫(yī)術確實好,或許有辦法讓文萱的身體慢慢調理過來,但去請他,必然會引起一堆麻煩事,國公府里發(fā)生的事情也會泄露出去。
蘇耀東那個逆子的名聲爛了便爛了,可國公府的體面,絕不能毀在一他手上。更何況,文萱的父親是太史令,雖無實權,可那支筆能載史,也能誅心,若是讓他知道女兒在蘇家受了這般委屈,指不定會在史書里添上一筆。
“老三媳婦,”蘇老爺子彎下腰,聲音放得緩了些,卻仍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放心,我一定會讓那孽障給你磕頭賠罪,我也絕不會輕饒了他?!彼D了頓,目光緊緊鎖著文萱的眼睛,語氣添了幾分鄭重,“只是這件事,你別告訴你父親。畢竟是家丑,傳出去對你、對蘇家都沒好處,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