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那兒子的事……”
昭明玉書往前湊了半步,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巴巴地望著陸南葉。
陸南葉稍微氣消了一點,才發覺自己頭發亂七八糟的,正抬手整理,聞言動作一頓,看向昭明玉書的時候還有幾分冷意。
“著什么急,何家小姐愿不愿意,你問過了?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前些日子你還只是單方面惦記人家吧?先把人姑娘的意思問明白,再來找老娘,滾!”最后一個字落得干脆。
昭明玉書臉上的期待一下子就沒了,但是一點都不敢反駁,乖乖應了聲“哦”,轉身便要退下。
臨了還不忘規規矩矩地對著陸南葉磕了三個頭。
可剛轉過身,還沒走幾步,身后便傳來一聲:“等一下。”
昭明玉書腳步一頓,眼中瞬間重燃光亮,幾乎是立刻轉身,語氣里滿是雀躍:“母妃?您是改變主意了?那我這就去……”
“閉嘴。”陸南葉打斷他的話,抬手揉了揉眉心,“我要見上官家那小子,你替我安排。”
“上官宸?”昭明玉書愣住,眼睛微微睜大,滿是不解,“母妃您見上官做什么?他現在在承衛軍……”
“你廢話怎么這么多?”陸南葉眉峰一挑,又開始伸手去拿石桌上的劍。昭明玉書下意識側身躲開。
“是不是皮又癢了,還想讓我抽你?”她語氣凌厲,眼底卻藏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只覺得這兒子蠢得能氣死人。
昭明玉書縮了縮脖子,嘟囔道:“您要見他,要不您讓春熙長公主府傳句話?就不要兒子代勞了?兒子還想著趁這時候去何府一趟……”
“若是能明著找人,我還用得著你?”陸南葉抬手,語氣沉了幾分,“你都說了上官宸現在在承衛軍,他還是國尉”
“我明著召他入宮見我,朝野上下該怎么議論?”
“兒子明白了,這就去想辦法”
明德殿內,景昭帝一反常態,桌上擺著一堆的奏折,他一點心思都沒有。
反而是看到昭明初語來了,那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可視線一轉,落在旁邊的上官宸身上時,臉上的暖意瞬間褪去,眉峰一蹙,瞬間壓了下來。
“歲安”景昭帝開口,語氣里帶著難掩的高興和疼惜,目光落在她尚未顯懷的小腹上,“昨天司空鏡跟朕說了。”
“以后可要當心一點,這可是朕的第一個孫輩,朕原本還以為最先傳來喜訊的會是大皇子妃,沒成想倒是你先給朕帶來了驚喜。”
他說著,語氣里滿是歲月沉淀后的感嘆:“一轉眼,你們都長大了。現在你也要做母親了,你母后要是還在一定會很高興”話音落時,眼底的笑意又悄悄漫了回來,連帶著語氣都柔了幾分。
“以后便讓司空鏡每天去公主府為你請脈,也讓他每日入宮回稟,這樣朕才能安心。”
突然景昭帝的話鋒一轉,目光直勾勾鎖向上官宸,語氣瞬間冷硬起來,“你小子給朕聽好了,歲安和她腹中的孩子若是有半分差池,朕定不饒你!”
“皇上放心,臣便是拼了性命,也定會護好公主周全。更何況……這也是臣的孩子。”后半句話說得極輕。
“你說什么?”景昭帝耳力極佳,即便聲音微弱也聽得真切,眉頭皺得更緊,看向上官宸的眼神愈發不悅。
這小子,若不是看在歲安和她孩子的份上,他早就讓殿外的趙雷把人拖下去打了。這小子就是欠打,這臉怎么越看朕就想打他。
他現在心里生出幾分悔意,當初怎么就一時腦熱,讓上官宸去承衛軍任職,還封了國尉?
如今歲安懷著身孕,最是需要上官宸這小子陪著的人時候,這小子去承衛軍了還能顧得上歲安?叫他怎么能不擔心?這般想著,他看向上官宸的目光里,又多了幾分慍怒。
“父皇,歲安已經不是小孩了,懂的怎么照料自己。駙馬對我也很心細,您不必掛心。”
昭明初語手輕輕撫了撫小腹“只是……云淵的事,還望父皇多費心。”
云淵二字剛落,景昭帝眉峰微蹙,上官宸也下意識眉頭擰起,兩個人這樣不約而同的神色,倒比真正的父子還要默契幾分。
景昭帝緩了語氣,目光落在她隆起未顯的小腹上。
“朕明白,會妥善安排的。你現在懷著孩子,最忌心緒煩憂,不要為了別的事耗費心神,對孩子不好。”說罷,他眼尾余光若有似無地向上官宸遞去一個眼色。
上官宸心領神會,向前半步,溫聲道:“公主皇上說的對,皇上都已經答應了,就絕不會食言。現在最要緊的,是安心靜養,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才是頭等大事。”
“無庸!”景昭帝揚聲喚道。
“奴才在!”無庸臉上也是堆著笑意,皇家許久未有新生命降臨了,而且還是最受寵的長公主有孕。
皇上昨天在明德殿便高興得坐不住,時不時就撫掌而笑,那模樣,倒像是個孩子,哪還有半分帝王的威嚴。
“去將庫房里那些上等的參茸、燕窩、凡是能補的那些好東西盡數揀出來,送往長公主府。”
“誒!奴才這就去安排”無庸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躬身退下時,腳步都比平日里輕快了幾分。
景昭帝又看向昭明初語,語氣放緩:“歲安,讓蘭序陪你去走走,曬曬太陽也好。朕和上官宸還有些事情要說。”
“好。”昭明初語點頭應下,許是有了孩子的緣故,她往日里那份拒人千里的清冷淡了許多,眉宇間暈開一層柔和的光暈。
昭明初語剛走出明德殿,景昭帝臉色便直接沉了下來,轉身走向一面墻,那里懸著一柄明黃色劍鞘的長劍,他抬手取下長劍。
“過來,小子。”景昭帝的聲音低沉沙啞,沒了方才的柔和。
上官宸心頭一凜,猜不透景昭帝這突然的舉動,穩步上前。還沒等他站穩,頸側便襲來一陣涼意。
景昭帝持著長劍,劍鞘頂端穩穩抵住了他的咽喉,力道不重,卻帶著千鈞之勢,足以讓人心頭發緊。劍鞘未拔,自然傷不到人,可那份帝王特有的殺伐之氣,卻能蔓延過來。
“這把劍,是你外祖當年親手所鑄。”景昭帝的目光落在劍鞘上,語氣平淡得像在說旁人的舊事,“朕當年,就是握著它,殺了朕的親兄弟,親叔叔,甚至……”
說到此處,他話音一頓,眼底陡然翻涌起狠戾,那是浸過鮮血、染過權謀的冷光,看得上官宸心口一窒,還有一絲被歲月磨不去的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