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葉原本聽到殷殤被廢,眉梢先掠過一絲暗快,本就是個品行不端的人,仗著自己是靖南太子,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姑娘,落得這個下場,倒也算是咎由自取。
可這念頭剛冒出來,還沒等落地,她心頭猛地一沉,后知后覺的寒意順著脊背爬了上來。
她那傻兒子,怕是又要平白替人背這口黑鍋!
果不其然,上官宸后續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陸南葉臉上的那點轉瞬即逝的快意徹底消散,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上官宸,你心里到底是怎么盤算的?”
“你是個聰明人,我本宮不信你沒琢磨過那個皇位。但我把話說明白,玉書他絕對不行!”
陸南葉說到這有些無力:“他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比誰都了解他。性子直,沒半點城府,腦子里藏不住事,說白了就是沒腦子。你要讓他去蹚奪嫡這潭渾水,去爭那個位置,不是讓他自尋死路是什么?”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晚了,就算他沒有一點那個意思,大皇子也絕不會放過他。殷殤這事,不過是個開始”
話鋒一轉,她想起另一個人,眉頭皺得更緊:“至于三皇子,本宮倒是見過幾面。論模樣,還有談吐,看著倒是無可挑剔,可不知怎的,每次見他,總覺得那孩子身透著股說不上來的奇怪”
“娘娘,不瞞您說,三皇子若真有朝一日坐上那個位置,第一個要死的人,就是我,緊接著就是上官家滿門”
陸南葉瞇著眼,半信半疑地打量著上官宸,帶著幾分探究與審視:“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跟個九歲的毛孩子結下這么大的仇怨?更何況,三皇子素來聽歲安的話,你們看著感情可不淺”
“這仇,或許從我和公主成婚那日起,就已經結下了。娘娘,公主是公主,三皇子是三皇子,二者不可混為一談。那孩子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天真純良,心思深著呢。”
“退一步說,一旦三皇子坐上那個位置,二殿下的下場,未必會比落在大皇子手里好。”
陸南葉眉頭擰得更緊:“那你倒說說,如今該怎么整?皇上就這三個皇子,大皇子陰狠,三皇子你又說不行,你總不能真把所有都壓在玉書那個沒心眼的身上吧?”
誰知上官宸聽了,非但沒愁眉苦臉,反倒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娘娘,臣倒想問問,宮里這些年,為什么再沒有新的皇嗣降生?”
陸南葉一愣,隨即嗤笑一聲,語氣里滿是譏諷:“這還用問?不全多虧了那位皇后娘娘?哪個妃嬪懷了龍種,能逃得過她的眼線?輕則落胎,重則殞命,久而久之,自然沒人敢懷,也沒人能懷了。”
她說著,瞥了上官宸一眼,心里已然猜到他話里有話,卻還是追問:“你突然提這個做什么?難不成還能變出個皇子來?”
“娘娘,大號若是指望不上了,不如試試練練小號?您還年輕,并非沒有機會,您的手段可不低于皇后娘娘”
“不行!”陸南葉想也沒想便斷然拒絕,語氣里滿是不耐與后怕“有玉書這么一個不讓人省心的,本宮都被他氣的要短命了,還再要一個?”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里多了幾分看透世事的清明:“更何況,你以為這些年宮里沒有新皇嗣的降生,就只有皇后一個人的手筆?”
“皇上到底在想什么?”上官宸低聲自語。
宮里里這些年的腌臜事,樁樁件件都透著詭異,皇上也絕非昏聵之人,怎會半點察覺不到?可他偏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倒像是在刻意縱容。
先皇在位時,后宮子嗣興旺,足足有九位皇子,可皇上登基至今,十多年了,后宮再無一個新皇嗣降生。
民間早有流言,說皇上當年奪位時殺伐太重,造了太多殺孽,這是上天在懲罰他,斷了他的后嗣。
可上官宸只覺得這話荒誕無稽,帝王家奪嫡哪有不沾血的?這流言背后,分明是有人在刻意引導,混淆視聽。
“誰知道呢。”陸南葉嘆了口氣“皇上心里的算計,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明明知道玉書不是那塊爭儲的料,偏還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蘇清焰和大皇子做的那些事,他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縱容。”
這么些年來,皇上一直縱容著蘇清焰和大皇子。有時候陸南葉都忍不住懷疑,蘇清焰是不是當年救過皇上的命,不然皇上為啥這么慣著她?但有一點她能肯定,皇上不喜歡蘇清焰。
她見過皇上真心喜歡一個人的樣子,絕對不是對蘇清焰的那股模樣,虛情假意。
上官宸沉默片刻,忽然抬眼看向她:“娘娘,這些年,皇上待您,如何?”
陸南葉聞言,愣了愣,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無所謂的笑:“哦,也就那樣吧。好像沒虧待過我,該給的、該賞的,一樣沒落過,算是挺好的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從她入宮那天起,她就沒指望過帝王情愛,巴不得皇上離她遠遠的,她反倒落得清凈,只是偶爾想起宮外的自由,才會生出幾分悵然。
上官宸看著貴妃娘娘這副漫不經心、渾不在意的模樣,倒和玉書那沒心沒肺的性子有幾分相似,果真是親母子。
他定了定神,語氣懇切了幾分:“娘娘,我說的話,您要不要再仔細斟酌斟酌?”
“皇上對您,終究和對待后宮其他妃嬪不同”他目光沉了沉,直言道“如今要想破局,還真得靠娘娘您。”
見陸南葉沒有馬上否認,上官宸又補了一句“您自己肚子里懷的孩子,那才是最靠譜的。與其把自己和玉書的命交到別人手上,不如攥在自己手里,主動權在自己這兒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