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被人發現的時候他躺在鳳寰宮門前的地上,面色慘白如紙,嘴唇干裂,嘴里不停喃喃著囈語,聲音微弱卻清晰:“鬼……是先皇后……先皇后回來了……”
這話讓圍觀的太監宮女,臉色驟變,頭皮發麻,不約而同地往后退了幾步,眼神里滿帶著一絲恐懼。
先皇后的事與鳳寰宮的那場大火,是宮里人諱莫如深的禁忌,只覺得周遭的空氣都變得陰森起來。他們互相遞著眼色,咽了咽發緊的喉嚨,沒人敢再多說一句。
無庸卻依舊神色平靜,與旁人的驚慌失措截然不同。他跟隨皇上多年,深知先皇后性情溫婉仁厚,生前待宮人向來寬厚,即便真有魂魄留存,也斷不會平白無故恐嚇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太監。
他上前一步,目光落在被抬過來的小太監身上,轉向隨后趕到的陳太醫,語氣沉穩無波:“陳太醫,勞煩診治一番,咱家還得盡快回去向皇上稟報。”
陳太醫蹲下身,指尖搭在小太監腕脈上,片刻后又翻看了他的眼瞼,檢查了周身,才起身回話:“他身上并無外傷,臟腑也無大礙,只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心神俱裂。怕是短期內難以清醒,即便醒了,也未必能恢復神智。”
“好,咱家明白了。”無庸頷首,目光掃過身旁一個年輕太監。那太監立刻會意,連忙躬身上前,臉上堆著小心翼翼的笑意,對著陳太醫拱手道:“陳太醫,這邊請,奴才送您出去。”
蘇清焰剛躺到床榻,便覺一股濃重的疲憊席卷而來,雙眼一闔,便昏昏沉沉墜入了夢鄉,呼吸漸漸變得綿長均勻,顯然是睡熟了。
夢里她幾十年前,她第一次見到上官明遠,那時他還不是太尉,還是個眉眼青澀的少年郎。見她望過來時,耳尖會悄悄泛紅。
她本想恪守大家閨秀的矜持,可那份心動終究藏不住。誰知沒過多久,上官明遠對她的態度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往日的溫和盡數褪去,只剩疏離冷淡。她百思不得其解,數次想要見他,卻都落了空。
好不容易要到的的答復,卻是他讓下人遞來的冷冰冰的話,說是他認錯了人,對他并無男女之情。
這話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她所有的希冀。可更讓她崩潰的是,沒過多久,便傳出了上官明遠要與段家獨女成婚的消息。
她當時只覺得天旋地轉,瘋了一般提著劍闖上官府,劍尖直指他心口,紅著眼眶質問:“上官明遠,你告訴我,你到底娶不娶我?”
上官明遠望著她,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便吐出兩個字:“不娶。”
“我恨你!我恨你一輩子!”
凄厲的嘶吼從喉間沖出,蘇清焰猛地從床上坐起,窗外夜色正濃,昏暗的光線勾勒出她猙獰的側臉,眼底翻涌著恨意與不甘。
蘇清焰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翻涌,沉聲問道:“外面怎么了?”
守在門外的宮女連忙推門而入,躬身回話,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惶恐:“回娘娘,是鳳寰宮那邊出了動靜。聽聞有個小太監路過,撞見了‘鬼’,直接被嚇得失了神智,如今還瘋瘋癲癲的,嘴里只念叨著先皇后回來了。”
宮女頓了頓,又補充道:“現在宮里已經派了不少侍衛四處巡邏,就連原本守在鳳寰宮附近的侍衛,醒來后也都異口同聲說夜里聽到了奇怪的動靜,像是有人在哭……”
“哭?”蘇清焰冷笑一聲,眼底的狠厲未散,語氣帶著幾分嘲諷,“這世上哪有什么鬼?不過是有人故作玄虛,裝神弄鬼罷了。一群沒用的東西,這點陣仗就慌成這樣。
丞相府的暖香閣內,昭明清瑜唇角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眼底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光芒,仿佛上官宸已乖乖落入她的掌心。
“來人,備水!本宮要沐浴更衣,梳妝打扮。”她揚聲吩咐,語氣里滿是藏不住的雀躍。
此時,衛行簡推門而出,便見昭明清瑜明顯是精心裝扮過的模樣,他心中疑惑。
目光無意間掃過桌案,一張被半掩在書頁間的素箋映入眼簾。衛行簡不動聲色地走近,瞥見“上官宸”三字落款時,瞳孔驟然收縮,又猛的想起剛剛好像見到的那個男人就是言風。
一股冰冷的狠戾瞬間從眼底翻涌而出,他望著昭明清瑜那副春心蕩漾的模樣,眼神里淬滿了陰毒與鄙夷,仿佛在看一件毫無廉恥的物件。可下一秒,他眼底的戾氣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算計。
與此同時,長公主府上官宸正捏著一他讓言風送去被人差不多的素箋,看得樂不可支,一口茶差點嗆在喉嚨里,咳得肩頭微微發顫。
“我說得沒錯吧?”他放下素箋,抬眸看向對面的昭明初語,眼底滿是狡黠的笑意,“衛行簡那人,知道昭明清瑜背叛了他第一反應確實是生氣,但他一定會借著這個機會反過來約你,想借此拆穿我的真面目,好讓你投入他的懷抱。”
昭明初語望著他眼底的戲謔,唇邊也勾起一抹淺笑,只是眉宇間仍縈繞著一絲淡淡的憂慮。
上官宸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放心,一切有我。”
夜色漸濃,衛行簡送給長公主跟言風送去給昭明清瑜的字條上,約定的時辰差了整整半個時辰,他站在一艘雅致的游船船頭,頻頻低頭打量水中的倒影,手指不停地梳理著頭發,和袍上的褶皺。
一想到待會就能讓昭明初語看清上官宸的虛偽面目,讓她知曉自己才是真心待她,她一定會重新投入自己的懷抱,衛行簡的眼底便迸發出難以抑制的興奮,嘴角的笑意愈發張揚。
可轉念間,又想到昭明清瑜竟敢背著自己與上官宸私會,背叛他,他的拳頭便狠狠攥緊,眼底的興奮瞬間被陰鷙取代。
不遠處的另一艘游船內,上官宸與昭明初語正隔著窗紗,靜靜望著對面船頭的衛行簡。
“你打算什么出去?或者說,“我”什么時候出去?”
上官宸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目光掃過江面,語氣帶著幾分神秘:“公主別急,好戲才剛要開場。這江面上的游船,可不止我們這一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