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放心!”衛(wèi)靜之朝著景昭帝磕了一個頭,聲音擲地有聲,帶著懇切,“那逆子衛(wèi),臣定當嚴加管教,若再敢妄言生事,臣必以家法重懲,絕不姑息!”說罷,他抬手拭了拭眼角,眉宇間滿是痛心疾首的神色,仿佛真的因為衛(wèi)行簡做的這些羞愧難當。
“未能教好犬子,致使他沖撞皇家、妄議公主,不僅給皇上添了煩擾,更是辜負了二公主,辜負了皇上多年來對衛(wèi)家的信任”
景昭帝目光沉靜地落在衛(wèi)靜之身上,半晌才緩緩開口:“衛(wèi)愛卿起身吧,不必過于自責。端靜此次行事,確實也失了分寸。”
然后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里帶上了幾分探究,“朕聽聞,衛(wèi)愛卿還打算讓他明年下場應考?”
衛(wèi)靜之何等通透,一聽這話便知皇上的深意,他連忙起身,躬身回話,姿態(tài)愈發(fā)恭敬:“回皇上,犬子也還算勤勉,這些年苦讀不輟,一心盼著能為國效力。如今有司空院首親自診治,想必傷勢不久便能痊愈,定不耽誤明年下場的事情。”
“愛卿莫急。”景昭帝淡淡擺手,語氣聽不出喜怒,“身子是根本,司空鏡醫(yī)術再高明,也需靜養(yǎng)方能固本。若因急于應考落下病根,反倒得不償失。”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衛(wèi)靜之緊繃的側(cè)臉,緩緩道,“只要是塊好玉,即便多打磨些時日,也不會影響到什么,甚至更好。下場的事情,不妨緩一緩,先讓他養(yǎng)好傷勢,衛(wèi)愛卿覺得朕說的對不對?”
忽然殿外傳來一陣有些散亂的腳步聲,無庸焦灼的勸阻。
“皇后娘娘!您三思!明德殿是議事重地,皇上更是吩咐了不讓其他人進,現(xiàn)在您要是這么闖進去,一定會惹火皇上”
蘇清焰直接不管無庸說了些什么,徑直跨步而入。無庸站在前面對著蘇清焰,雙手伸在半空,卻始終不敢真的碰到她,只能一邊往后退,一邊苦著臉低聲哀求:“娘娘,您快停步!沖撞了圣駕,可不是鬧著玩的!”
蘇清焰依舊全然不顧,腳步也沒打算停下,就這么逼著無庸一步步退進了大殿中央。
“放肆!”
景昭帝猛地沉下臉,無庸“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緊緊貼著金磚,蘇清焰也停下腳步,望著皇上盛怒的面容,緩緩屈膝跪地。
“皇上臣妾擅闖明德殿,違逆禮法,臣妾甘愿受罰。可端靜是臣妾的親生女兒,如今她做下這種事情,臣妾怎能坐視不理?臣妾想知道,皇上打算怎么處理端靜”
景昭帝臉色愈發(fā)陰沉,目光如刀掃過蘇清焰:“既知有違禮法,為什么還要明知故犯?”他語氣冰冷,滿是失望。
“你身為中宮皇后,當以身作則,母儀天下,可你看看自己,成何體統(tǒng)!端靜那驕縱蠻橫、不顧后果的性子,不就是被你一味縱容慣出來的?”
“滾出去!”
蘇清焰卻像是沒聽見一樣,非但沒有起身,反而往前挪了半步,仰頭望著皇上,眼中滿是執(zhí)拗:“皇上,臣妾不能走!端靜的事情尚未有定論,臣妾今日若是不問出結(jié)果,便是死也不離開這明德殿!還請皇上明示,您究竟打算如何處置端靜?”
“皇后!”他沉聲道,“看來你平日后宮的事情太多了,占了皇后太多的時間,連子女教養(yǎng)這種大事都做不好!端靜行事如此荒唐,你這個做母親的,難辭其咎!”
他目光一凜,語氣不容置喙:“即日起,后宮諸事交由貴妃打理。至于你…”景昭帝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回你的聚凝和宮,閉門反省,沒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宮門半步!什么時候想明白了身為皇后的職責,什么時候再出來見朕!”
蘇清焰猛地抬眸,眼眸里滿是因猝不及防的震驚而微微顫動,眼底的執(zhí)拗瞬間被錯愕取代。
她望著神色冷硬的景昭帝,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發(fā)緊,卻依舊強撐著中宮的體面:“皇上?后宮的事情,臣妾一直打理得井井有條,從未出過半分差池,為什么要交由貴妃打理?臣妾……臣妾能處理好,無需旁人代勞。”
“朕說你忙,你便忙!”景昭帝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目光冷得像殿外的寒風,“無需多言,朕意已決!”他轉(zhuǎn)頭看向仍跪在地上的無庸,語氣陡然加重,“無庸!你還愣著做什么?”
無庸立刻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挪到蘇清焰身邊,聲音壓得極低:“皇后娘娘,您就聽皇上一句勸,先回去吧。”
他偷眼覷了覷景昭帝陰沉的臉色,又飛快地低下頭,繼續(xù)勸道:“皇上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您再在這僵著,只會讓皇上愈發(fā)惱怒,對您和二公主都不會有好處。”
蘇清焰的目光重新落回景昭帝身上,試圖從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找到一絲動容。可那里全是冷漠,沒有半分夫妻情分,更沒有一絲對她的憐惜。她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她知道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今日若是執(zhí)意,只會落得更難堪。她緩緩屈膝,行了一禮:“臣妾……遵旨。”
丞相府司空鏡拿著剪刀,動作利落卻不失沉穩(wěn)。順著衣縫利落地剪開,一道劍口驟然暴露在燭火下。
傷口深可見骨,邊緣皮肉外翻著,呈暗紫色,尚未凝結(jié)的鮮血仍在緩緩滲溢,司空鏡眉頭瞬間蹙緊,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懸在傷口上方寸許,仔細審視著創(chuàng)面的處理痕跡,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冷意:“這傷口,是誰先處理的?”
站在一旁的衛(wèi)行風視線死死看著兄長毫無血色的臉上,聞言連忙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司空鏡。
“怎么了司空院首?是府里的府醫(yī)先做了處理”他說著,又忍不住轉(zhuǎn)頭望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衛(wèi)行簡,眼底滿是焦灼與擔憂。
司空鏡緩緩搖頭,指尖蘸了些許備好的烈酒,輕輕點在傷口邊緣,引得昏迷中的衛(wèi)行簡無意識地悶哼一聲。
“衛(wèi)二公子,”他語氣平淡卻字字清晰,“丞相府的府醫(yī),怕是該換人了。”他抬眼看向衛(wèi)行風,目光里帶著幾分凝重。
“這傷口處理的很潦草,止血不到位,還誤將污物裹進了創(chuàng)面,若非二公主這一劍偏了三分,避開了心脈與要害,衛(wèi)駙馬現(xiàn)在怕是已回天乏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