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這話,是在暗指本宮沒有長眼么?”
她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冰,瞬間讓滿室暖意都涼了幾分:“如今明面上,你是本宮的駙馬,按駙馬方才的說法,就是本宮腦子不清楚,駙馬心里是還有其他女子,說出來,本宮倒是可以給駙馬納妾”
上官宸臉上的憨直瞬間僵住,像是被人兜頭澆了盆冷水。他這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竟忘了最關(guān)鍵的一層:他與昭明初語雖無夫妻之實,但他可是上了玉蝶的,他說“選自己的姑娘眼瞎”,不就是拐彎抹角罵昭明初語嗎?
這話一出口,等同于打了長公主的臉面,也打了皇家的臉面。上官宸心里“咯噔”一下,只覺得后背都冒了冷汗。
“公主!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有話好好說,您別動不動就提‘本宮’,我實在摸不透,你到底是生哪門子的氣?還有我可沒有一點(diǎn)納妾的意思,這輩子都沒有”
可昭明初語卻沒立刻接他的話,反而是將旁邊的古書翻了翻,之后才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誰跟你說本宮生氣了?本宮沒生氣,只是有些累了,本宮說的也是真心話,駙馬要是真有喜歡的人,本宮可以幫駙馬納妾”
納妾,上官宸敢嗎?當(dāng)然不敢,這要是傳出去,上位那位都能直接要了他命。
“駙馬若是用完了膳,便早些回自己的院子吧,免得耽誤了明日去女學(xué)的事。”
這話聽著是逐客,卻沒帶半分怒意,可正是這份平靜,讓上官宸心里更沒底——他寧愿昭明初語直接發(fā)脾氣,倒是可以說清楚到底為什么,也不愿意看著長公主冷著一張臉,把情緒藏得嚴(yán)嚴(yán)實實,讓他連道歉都找不準(zhǔn)方向。
上官宸望著昭明初語的側(cè)臉,可那雙眼眸依舊平靜得像深潭,看不出半分情緒。
“這駙馬當(dāng)?shù)茫烧鎵蛸M(fèi)勁的。”他在心底暗自嘆氣,果然婚嫁還是該門當(dāng)戶對,對眼前的長公主,他總像踩在薄冰上,兩個人的身份差太多,他想硬都硬不起來,還得掂量掂量自己頭上的腦袋。
現(xiàn)在覺得自己命好苦,他腦海里的那段記憶,一出生就注定了是個打工人,每天起早貪黑,又被黑心資本家壓榨。真是應(yīng)了那句“三千的工資想買你的命”。
上輩子自己好像喜歡過一個人,可那人長什么樣?眼前卻只晃過一片模糊的影子,連對方的聲音、眉眼都記不清了,只剩一點(diǎn)朦朧的暖意,殘留在記憶深處。
他自己也說不清,那段帶著記憶,到底是一場太過真切的夢,還是真的比旁人多活了一輩子。
他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這些紛亂的思緒甩開。管它是夢還是上輩子,眼下連眼前長公主的心思都猜不透,糾結(jié)那些模糊的過往,不過是自尋煩惱。
只是偶爾想起那段記憶,再對比如今的身份,心里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恍惚。
上官宸指尖無意識摩挲玉佩,那段不屬于這一世的記憶又翻涌上來——上輩子的自己,活得像個被線牽著的木偶,連抬手落腳都由不得自己。
他恍惚記得,父母總把“為你好”掛在嘴邊,卻把他的人生捆得死死的。那年填選“高考志愿”,他本想選個自己喜歡的專業(yè),卻被父母逼著選了個他連名字都嫌拗口的專業(yè)。
之后他就沒有一日天不在后悔,夜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他恨自己當(dāng)時沒骨氣,沒敢硬頂回去,更恨自己被父母的安排綁住了手腳。
后來畢業(yè),父母又要他回到他們身邊,進(jìn)一家他們托關(guān)系找好的公司。那回他終于忍不了,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吵到嗓子發(fā)啞,夜里趁他們睡熟,偷跑了。
在那座城里,他遇見了一個女人——記得她笑起來眼里像盛著光,說話時聲音輕輕的,可兩人差得太遠(yuǎn)。她穿著體面的衣裳,談著他聽不懂的話題,他連靠近的勇氣都沒有,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著,把那點(diǎn)喜歡藏在心里。
“一步錯,步步錯”——這話像根刺,扎在他上輩子的心上。他總覺得,若當(dāng)初敢反抗一點(diǎn),若當(dāng)初選了另一條路,或許就不會活得那么憋屈。可世上沒有回頭路,上輩子的他,終究還是困在“身不由己”里,連喘口氣都覺得難。
至于上輩子的他最后到底怎么樣了,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記憶里的他掉進(jìn)了下水道。
等他再次有知覺的時候,就是在他娘的肚子里,那段日子混沌又漫長,很多事都記不清了,只隱約記得些零碎的觸感,再后來便陷入了沉睡。
直到再次睜眼,刺眼的白燭光晃得他睜不開眼,鼻尖滿是燒紙的味道。他被他爹抱在懷里,跪在靈堂前。
“你在想什么?”
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上官宸卻沒反應(yīng)過來——他還陷在那段恍惚里,眼神直直盯著門口,連昭明初語說話都沒聽到。
昭明初語見他魂不守舍的模樣,先是伸出指尖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可他依舊紋絲不動,像是沒感受到。她只好又提高了些聲音,再次開口:“上官宸”
這聲問話終于拉回了上官宸的神思,他猛地回神,對上昭明初語帶著疑惑的目光,才發(fā)覺自己竟對著門口愣了半晌。“公主怎么了?”
抬眼看向昭明初語,不知怎么的,看著她心底突然竄起一股陌生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見過,又有一股想靠近她的念頭,好像早已藏在心底許久。
那情緒來得又急又烈,讓他指尖都微微發(fā)緊。可下一秒,他便猛地掐滅了這絲念頭——動情?絕不可能。
誰先動了心,誰就先落了下風(fēng)。更何況,眼前的人不是旁人,是當(dāng)今圣上最疼愛的長公主,一句話能讓他平步青云,也能讓他瞬間萬劫不復(fù),這般危險的人,不能動心。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在她面前,服軟也好,討好也罷,不過是為了安穩(wěn)度日。不能因為一時的心動,把自己再次推向危險的境地。這般想著,他臉上重新扯出幾分平和的笑意,將那點(diǎn)異樣的情緒,徹底壓回了心底最深處。
上官宸剛踏出長公主院子的門,身后突然竄出個人影,嚇得他條件反射地抬了腳,險些將那黑影踹出去。
“誒!公子,是我!”言風(fēng)忙不迭出聲,還順手拍了拍衣襟上沾的草屑。
上官宸見狀,收了腳,用戲謔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你又從哪個犄角旮旯鉆出來的?不是讓你去盯著夏竹?前面讓你回來,不回來,怎么這會子倒舍得回來了?”
“公子,我確實按你的吩咐,去盯著夏竹。他們把夏竹安頓在客棧后,可沒過半個時辰,就見宋二老爺鬼鬼祟祟地摸進(jìn)了夏竹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