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一郎喝下藥水后,躺在床上沉默了很久。
中途晴人出去了一趟,向掛心他的人道聲平安。
畢竟相當于昏迷了一個星期,大家的心里都很焦急。
等他再次回到屋子里的時候,無一郎已經(jīng)坐了起來,轉(zhuǎn)頭看向他。
“晴人先生?!彼H坏恼f道:“我想起來一些,但是又沒有完全想起來。我能……”
“不行?!鼻缛讼攵疾挥孟刖椭浪f什么。
無非是再多要一只藥劑,再次回看那刻骨的回憶,再次像之前一樣深陷其中……
晴人堅決的搖了搖頭:“那個藥劑對人體有損害,用喚醒藥劑把人從回憶中強行喚醒對身體的損害更大?!?/p>
的確,就算服下了藥水,無一郎的腦袋還是痛的厲害。
他沉默的看著屋頂?shù)牡鯚?,許久后緩慢的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晴人先生。”
他已經(jīng)想起了很多的東西,但是對于最關(guān)鍵的那一件事,他的腦海里還是空空蕩蕩的。
只記得那個夏天之后,他的人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的身邊也再也沒有那個和他容貌相似,十分冷淡而毒舌的……哥哥時透有一郎。
記憶的屏障在一點點破碎,無一郎期待著不久后的一天,完整的人生會重新回到自己的生命中。
……
日子平平穩(wěn)穩(wěn)的流淌過去,轉(zhuǎn)眼來到了十一月份,氣溫降得很厲害。
三個少年的傷早在三個月前就恢復的差不多了,這三個月他們一直在蝶屋進行機體恢復訓練。
晴人有時會去看望他們,并向他們傳授自己的在戰(zhàn)斗中領(lǐng)會到的一些技能。
就算是通透世界的技巧,晴人也毫不吝嗇傾囊相授。
不過更多的時候,晴人還是奔跑在自己的管轄區(qū)內(nèi),一只一只的清理掉那些惡鬼。
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高強度的清洗,惡鬼食人事件好像在東京消失了一樣。
別說上弦下弦,就連一般的惡鬼都沒有幾只敢在外面活躍的。
所以當蒼空盤旋著落在他肩膀上的時候,晴人的第一反應是驚訝。
“千葉縣,千葉縣平野,有惡鬼出沒!現(xiàn)在緊急請求支援!”
他的心中一跳,知道數(shù)月前自己的擔心成真了。
三個月后的平野與上一次晴人來的時候并不是很大。
這里本來建了一半的城市被全部推倒,重新變成了一堆廢墟。
大量的海水從海岸線上涌過來,沖洗著平野的一切,所有城市的痕跡都在這里消失了。
晴人站在廢墟的邊緣,不斷有海浪撲打過來,沒過他的鞋子,帶來一陣冰冷潮濕的觸感。
這里的鬼氣十分濃重,或許存在一個十二鬼月也說不定。
伴隨著鬼氣的還有濃濃的血腥味,晴人皺了皺眉頭,說明這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受害者。
他的腳在水里蹚動,繞過那些斷垣殘壁,朝著平野原本的中心位置走去。
“咕嘰咕嘰……”
陰冷的夜晚,一陣咀嚼聲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
晴人提高了警惕,試圖結(jié)印用“詳星拜斗”來尋找惡鬼的方位。
但這聲音似乎沒有任何隱藏的意思,他越往海岸邊走,咀嚼的聲音越大。
直到他在海岸邊看到了一個女子的背影,悠揚而美麗的歌聲取代了恐怖的咀嚼聲傳到了他的耳朵中。
“照看小孩已經(jīng)受夠了
盂蘭盆后天冷啦
孩子依然哭鬧仍不停
一晃就到大雪下……”
悠揚的童謠飄蕩在黑夜里,更顯得氣氛詭異。
晴人握緊了手中的刀,縮了縮脖子,口中念叨著唱到。
“親王大人,親王大人,您御馬前飄揚的乃是何物……”
這首歌是甘露寺蜜璃經(jīng)常掛在嘴上的,曲調(diào)詼諧幽默,歌詞卻非常有戰(zhàn)斗風格。
所以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晴人就哼唱出了口,將這陰森的氛圍沖淡了一些。
那女子的背影看上去格外纖細,長發(fā)包在頭頂?shù)穆椴碱^巾中,看上去和附近漁村的女子沒什么區(qū)別。
它眺望海的盡頭,仿佛在等待著什么人歸來。
可那露出裙擺的并不是白皙的雙腿,而是一大團爛果凍一樣的黏膩透明物體,肆意流淌著膿液,讓人看一眼就惡心的胃里直翻涌。
有點……眼熟。
晴人的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千葉,平野,他能覺得眼熟的——
仿佛是聽到有人靠近,連歌聲也停下來了。
女子扭過臉來,白皙的臉上沾染了一半食人留下的血液。
它臉上帶了一絲驚慌,那幾乎沒什么變化的長相讓晴人心頭咯噔一跳。
“紗織……?你是紗織?”
畢竟是自己第一次出任務時見到的當事人,就算八年沒見,可這張姣好的臉龐晴人記得很清楚。
那個跟著農(nóng)家郎麻井勇輝逃出來的藝伎紗織,那個性情倔強的少婦人,竟然變成了危害平野的惡鬼?
他下意識朝前走了兩步,突然感到腳底下踢到了什么東西。
他快速低頭一看,那是一只黃澄澄的煙斗,沉沒在腳下的海水中。
晴人曾看見它被掛在工人的腰上,在疲倦的時候被掏出來點著吮吸幾口。
劍士的手握緊了刀莖。
“紗織……那是誰?”女鬼輕飄飄的回答道:“我的名字叫做漁女,在這里等待我的丈夫?!?/p>
她把身子轉(zhuǎn)過來,晴人注意到紗織的肚子竟然隆起來了。
那碩大無朋的肚子里面不知道裝了個什么怪物,伴隨著紗織的呼吸,那怪物仿佛在里面舒展手腳,頂?shù)乃鼒A溜溜的肚子鼓出奇怪的形狀。
晴人抿住唇,喉結(jié)上下翻滾著。
好惡心。
“紗織,你的名字叫紗織,八年前我?guī)湍銓ふ夷闶й櫟恼煞??!彼麌L試著和女鬼溝通。
從紗織造成的威壓來看,它已經(jīng)無限的接近下弦的水平了,也知不道它是什么時候變成的鬼,吃了多少的人……
“丈夫?”自稱漁女的女鬼轉(zhuǎn)過頭來,臉上露出了幾分歡欣鼓舞。
“我的丈夫在哪里?這位先生……您能告訴我嗎?”
在掛著肉絲的牙縫和殘留著鮮血的嘴角照耀下,漁女的笑容顯得格外“迷人”。